松外贴的大字告示浆糊还没干透就又被撕掉了。
但许多松江人都瞧见了这告示,也看清了戳在上面的两方红印:卢献之印、南京右军都督府印。
府衙之中的酒席吃了一半,刘世延的第三杯酒到底不曾举起来,便在一片忙乱震惊之中散场了。
笑面虎脸上带着几分古怪的笑意,从府衙侧门朝外走,卢献之一路送客。
刘世延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卢献之与笑面虎二人走到侧门外边,是个僻静的巷弄,早有几名尖帽子守在巷口,以防外面吵嚷的百姓过来搅扰。
日头西斜,眼看着快要坠入山峦的背后,却在此时将大地上一切的阴影拉得极长。
松江府衙的阴影则完全将这条巷弄笼罩住了,两名尖帽子守着一乘毫不起眼的小轿,手里都提了灯笼,也没有字号,看来这位东厂掌印太监是打算一应从简了。
卢献之看着笑面虎走到轿子跟前,心中深觉此事棘手,一定要借重笑面虎的力量,否则光凭他和刘世延两人,弄不好要阴沟里翻船!
他想:眼下我等三人之间不可再生嫌隙,非得先合力将这件事解决不可。
因此见笑面虎准备上轿离开,连忙说道:“狄督公,等一等诚意伯。”
笑面虎细长的眼睛朝后微微一瞥,刘世延还在慢吞吞地朝这边走,显然不大愿意当面送行。
不过他毕竟给卢献之一份面子,抄着手站定了,默等刘世延。
卢献之急忙朝刘世延使眼色,口中叫道:“诚意伯!”
刘世延虽然不情不愿,但想想水次仓的事的确还要那太监出力,不然一个弄不好,便是三十老娘倒绷孩儿,要丢大人了。加上卢献之的催促,他只好加快了两步,走到侧巷里,站在门边,也不开口。
卢献之没心思管他们的小心思了,说道:“狄督公,此事在东厂可还有转圜的办法?”
笑面虎想了想道:“不好说啊,这种事无非两个办法,一是盖盖子遮掩过去,不过你们公告已贴到了府衙大门口,恐怕捂不住的……”
卢献之道:“那‘二’呢?”
笑面虎道:“二嘛,只好找个替死鬼,或者弃车保帅,把这罪过扛下来,你们两位自然也就没事了。”
刘世延道:“那就找梁叛去扛好了!”
卢献之白了他一眼,却没反驳,而是看向笑面虎。
笑面虎摇头笑道:“找谁顶缸这种事,却非老身所长,二位自决罢了。”
卢献之心想也是,弃车保帅首先要弃的是自家的“车”,至于要弃哪个“车”,唯有自决,旁人如何替自己决定?
不过这位东厂督公倒是另外给他提了个醒:“卢侍郎,老身听闻大人交游甚广,南京都察院也有朋友,不知这次可曾来到松江了?”
其实南京都察院来没来人,来了几个,分别是谁,这老太监比谁都清楚,之所以这么问,其实是在提醒卢献之:你还有后手没用呢,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这时一人从侧门内走出来,朝三人作揖行了礼,对卢献之道:“大人,浙江有公事到了。”
来的是郭师爷,卢献之忙问:“甚么公事,是驿站来的,还是专人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