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新任的南京礼部左侍郎,四十多岁,白面短须,此刻便坐在沈教授的左手边,身上透出一派矜持的得意。
屋里今日拢共坐了十几位,将这个包间坐得满满当当,官职高低都有,皆在有意无意地打量这位新面孔。
这位礼部侍郎虽然已至壮年,但容貌俊朗,风采极佳,只是众人的印象里都不记得在书院见过此人,也不知道是哪位教授的门生。
沈教授目光扫了一圈,歪过脑袋,用商量的口吻向礼部侍郎道:“郁大人,还差一个薛朝阳,你看是再等等,还是先开始?”
其实此刻时辰还没到,沈教授只是没话找话。
他以为薛东毕竟还是郁景山的手下,两人说不定早就在礼部衙门见过了,郁景山一定会卖个好,说一句再等等,这样既显得翩翩大气,也更能博得大家的好感。
毕竟薛东的人缘还是不错的。
谁知郁景山微微眯着双眼,想也没想地道:“直接开始好了!”
“也好……”
沈教授刚答应一声,便意识到不对,再想说甚么时,那郁景山已经站了起来。
他只好将刚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郁景山背手站着,目光淡淡地扫过众人,在与蔡秾的视线相触时,才略微点了下头。
他最后收回目光,朗声道:“诸位,鄙人姓郁,‘有耳’之郁,忝列南京礼部左侍郎之职,今后便与诸位同参在共进退了!哪位是南京的陈首脑啊?”
他这么一问,沈教授和另外几人都露出尴尬的神色,剩下的却都面面相觑,似乎都很不解。
这里有相当一部分人是第一次在这茶社之中会面,他们从大理寺分派到职位以后,首先便来见过首脑陈碌,都得到了陈碌的单独接见,平时也都在陈首脑指点之下工作、处置关系。
今天突然接到沈教授的传信,才知道湖溪书院在南京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于是三三两两地结伴而来,却没想到并未在此见着陈首脑。
此时竟郁景山一问,更加不知就里了。
于是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集中在了沈教授的身上。
沈教授面皮微微发烫,他咳嗽一声,勉强解释道:“陈首脑公务繁忙,是以并不在邀请之列。”
众人神情古怪,但此时此地,都没敢多说多问。
郁景山却不怎么在意,毕竟从他的语气中,也可以听得出来,他对那个官职比自己低不少的首脑,并不如何尊重。
只听他道:“那也罢了,鄙人初来乍到,与诸位同参互相皆是生面孔,不如请诸位自述身份、官职,今后在公务上若有相关之处,也可多多交流。官场嘛,大家都是各成一派,否则寸步难行啊!”
众人见他老气横秋的口吻,又将主事人沈教授撇在一边,俨然将自己变成了中心,都不禁暗自皱眉。
不过沈教授的也只是略有几分不快,很快便已释然,他之所以请山长亲自出面,将这位郁景山拉拢到书院来,便是要借重此人的老练和资历,好带着他们在南京厮杀出来。
经过秦墨笙一事以后,沈教授每每自省,都以为湖溪书院之所以在南京节节败退,正是因为书生气太重,行事不够杀伐果断,正需要这种在官场上几进几出的老人带路。
至于此人身上的那些貌似与君子之道相悖的小毛病,则被沈教授归结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像那个梁叛,每每能够得偿所愿,正是因为用了许多下作的手段,让他们这些君子书生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