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边,时茉坐在面包车里,十分安静,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拉措看了看后视镜,用有些蹩脚的普通话有意打破沉默,“你要听歌吗?”
时茉的眼神放空,半晌才嘶哑着出声,“不用。”
山路崎岖不平,面包车不停左右晃动,拉措继续找话题,“你长得真好看。”
是她见过的人中最好看的。
拉措真诚的夸赞并没有拉回时茉更多的生命力,她依然像个木偶般摆坐在座位上,不声不响。
拉措两次搭讪失败,只好闭紧了嘴,专心开车。
哪怕是在一段相对宽敞的山路上行进,面包车的速度也并不快,始终保持在30迈左右。
时茉心如死灰,阖上眼。面包车偶有颠簸,她的身体也跟着摇晃。
她和宋勉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时茉在心里悲哀地想着。
就在她感受到身体渐渐往左倾斜时,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往前推去,猝不及防间她听到一阵巨大的响声,“砰!”
紧接着是拉措“啊”的一声惨叫。
……
……
把时茉送走之后,宋勉魂不守舍地回到布次家。
布次家养了一条黑犬,七八岁了,通身漆黑,一双乌凌凌的双眼。
据说摩梭人家里都喜欢养犬。男人半夜三更走婚时,都要带一块猪膘肉,就是用来打发狗的。
黑犬见到陌生人都会大声吼叫,但对宋勉不会。
宋勉刚走到院门口,黑犬摇着尾巴贴近他。宋勉弯下腰,摸着它的脑袋。
黑犬吐着长长的舌头,模样亲昵。
“自己玩去吧。”
黑犬听不懂他的话,只是一路跟着他回到房间。
宋勉进了房间,从行李包里找出一条牛肉干,撕开包装塞到黑犬嘴里,“就你活得舒坦,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有吃的就高兴。”
黑犬顾着吃牛肉干,口涎延伸下来。
宋勉心情沉重,连对一条畜生都不肯敷衍。用一条牛肉干打发走黑犬后,宋勉脱了鞋,躺到床上去。
结果他想错了。
就算他闭上眼,依然能清晰地浮现出时茉那张脸来。
哭得梨花带雨的一张脸,把他的心都哭碎了。
意识在浑浑噩噩中浮沉着,一阵刺耳又尖锐的铃声划破他沉重的思绪。
宋勉莫名其妙感到一阵心惊肉跳,清醒过来后发现是他的手机响了。
来到这里后,他就把手机关机了,彻底陷入与世隔绝的状态。所以萧朗给他发时茉要来找他的信息,他也没能及时看到。
直到看到时茉,他才打开手机看到萧朗那几条推卸责任的信息。但木已成舟,他也懒得追究萧朗。
只不过时茉在回到清海前,他的手机一直是畅通的,而且是机不离身。
在铃声自动切断之前,宋勉按下接听键,张口时是略带干哑的嗓音,“喂,萧哥。”
“宋勉,时茉出事了知道吗?”
宋勉浑身的毛孔立时都张开,两三秒钟才抓住漂浮无力的声音,“时茉她出、出什么事了?”
“出车祸了,刚才我接到她电话,说是有好大的石头砸下来,刚好砸到她车上,你现在人在哪儿,和她在一起吗?”
宋勉的脑子嗡一声就炸了,下床的动作太急,眼前突然一黑,他一时没站稳,又跌回床面,“萧哥,你在和我开玩笑的吧,你不要骗我。”
“我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萧朗都低声吼出来了,“时茉没跟你在一起吗?她不是去找你了?”
宋勉软着两条腿往外走,“我让她回清海了,她也就走不到一个小时。”
“你怎么让她一个人回来了呢?”萧朗责怪的语气中夹着懊恼,“现在你赶紧去找人,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她跟我打一半电话就断了,再打过去就打不通了。”
是死是活……
摩梭人家的房屋有高高的门槛,宋勉没能迈过去,在听到萧朗说时茉不知道是死是活时,整个人往前扑去,重重摔倒在地。
宋勉一边爬一边找到时茉的电话号码拨过去,在漫长的两三秒的反应时间过后,他听到的是机械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抓起手机,他没再犹豫,发了疯地拼命往外跑去。
布次家的孙女今年十三岁,见宋勉飞快地往外冲,跟在他后面追了几步路,“宋哥,你去哪儿?你鞋子怎么都没穿?”
风从他耳边穿过,灌进他的喉咙里,像刀片一样锋利,宋勉尝到了铁锈的味道。
他不停地往前跑,脑子是麻木的,身体也是麻木的。
他还记得宋婧出事的那天晚上。
他打完球回家,邻居一看到他便跟他说,“宋勉,你怎么才回来?你妹妹出事了,在你学校那边的水塘里,你快点去!”
当时他的脑子有点懵,犹豫了两三秒才想起自己现在要往学校那边去。
在去水塘的路上,他的心有点慌,有点不安,他以为的“出事”只不过是宋婧被人欺负了一下,或者是从哪里摔伤了,又或者她莽莽撞撞的,过马路时被车撞到了。
他没想到邻居说的“出事”会是宋婧死了。
跑到水塘边,远远地,他便看到偌大的水塘被围了密密麻麻的一圈。
他喘着粗气挤进人群中,看到闪着红蓝警灯的警车,看到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到他爸和他妈跪在地上。
地上躺着一个人,一只脚光着,一动不动。
他再往前,看到了宋婧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双眼紧闭。
这是第一次。
第二次发生在几天后。
他在学校里上课,班主任突然跑进教室,打断正在上课的数学老师,冲他叫道,“宋勉,你现在赶紧回家,你爸出事了。”
他坐在最后一排,目光茫然地穿过整间教室看着班主任。
接着他摔了手中的笔,夺门而出。
那天班主任说的出事是,在找到强奸宋婧的嫌疑犯后,宋父在身上藏了一把水果刀。
嫌疑犯被办案民警带走的时候,宋父突然举着刀冲了上来,他要替冤死的女儿报仇。
就在这个时候,离嫌疑犯最近的民警用自己的身体挡下了水果刀。
刀插的位置刚好就在民警的心脏部位。救护车还没赶到,民警就没有了生命体征。
宋父当场被抓。
两件事接连发生,宋勉来不及感受痛苦,整日战战兢兢地守着宋母,连学校都没敢去。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发生在一个多月后。
那天晚上,宋母突然跟他说想吃巷子口的大馍,让宋勉给她买去。
这段时间宋母的精神不是很好,经常不吃不喝,睁眼一睁就睁到天亮。宋勉怕她出什么意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看着她。
宋母说要吃大馍,他原本是想带他妈妈一起去的,但宋母说累了,不想动。
他想快去快回,不过十分钟时间,很快的。
事实证明,人的预感真的是很灵验。
站在大馍店的店门口,他在等老板给他找零钱,突然身旁冲出来邻居家的小男孩,拉起他的手就走,“快,宋勉哥,你妈从楼上掉下来了,你赶紧回家。”
闻言,宋勉先是感到一阵翻天覆地的眩晕,竟被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生拉着往前走了几米。
等他彻底反应过来,他仰天长啸一声,“妈——”
吼完,他一把扔了手里的大馍,扯下小男孩的手,疯了一般往回奔去。
但是,还是来不及。
刚刚跑回楼下,远远地,他便看到地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和宋婧不一样的是,那个人是有颜色的,仿佛,他还能看到一颗心脏还在身体里不停地跳动着。
但那个人的身下流出了一滩血,一滩猩红色的鲜血。
可是,那个人身上的衣服他再熟悉不过。
那是今天早上他才为他妈妈穿的衣服。
“妈——”
宋勉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接着,他往宋母躺着的方向爬了过去。
十年前的一幕幕,晃现在宋勉的眼前。奔跑中,一双凶狠的双眼里不断地冒出温热的液体来。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出现这些噩梦,因为该失去的亲人全都失去,他已经一无所有了。
但他忘了,他还有时茉。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
从以前到现在,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他?
胸口像被剧烈的风劈开一样疼痛,双脚也像灌了铅一样越跑越沉重,宋勉咬着牙往前跑,一刻都没有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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