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再看季崇言的举动,姜韶颜觉得他定是很早之前就开始在查二十年前的事了。一想至此,姜韶颜眼里便忍不住多了些淡淡的欣赏!
她在来宝陵前没有见过季崇言,原主也不曾见过这位身份尊贵的世子,可在原主的记忆里,是听过关于这位身份尊贵的世子的传言的。
晏城衙门那两位是他们眼下可以确定与他们那些事无关之人, 虽说不定是友, 却也不是敌。这一次方三小姐的事虽说麻烦, 可顶天了这麻烦也就这样。
江平仄就住在悦来客栈里头。只收到消息姜四小姐回来,让他等,江平仄便随便用了点客栈里的早食, 开着窗等信鸽。
况且晏城的客栈又不多,挨个查一查也不要多久,没见到人,两人定然也不在客栈中。
局面被女孩子一字一句的分析着仿佛渐渐破开了一层迷雾,隐隐可以预见其轮廓了,江平仄点头了然,想了想,继续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起来:“那我着人去查一查刘大夫在晏城的亲眷,两人或许躲藏在了亲眷家中。”
“如此莽撞,下回若是出了什么事,主子定不会饶过你!”
“这两颗棋子眼下被孤立了起来。”姜韶颜沾着茶水写道,“方三小姐心中揣着周方的事,智谋不比曾经,刘大夫只是个听命行事的大夫,两人不管是心志还是目的都不坚定,拖个两日,这两颗棋子便彻底成了两颗同两边全然不相干的废棋。”
看着江平仄微变的脸色,姜韶颜笑着说道:“原来如此,宝陵茶馆许久没有江先生的说书,倒是冷清了不少。”一边说着一边写道:“无妨!”
女孩子却笑了笑,走到桌边坐了下来,自顾自的为自己倒了杯茶水,口中笑着说道:“江先生,倒是不成想在晏城遇到你。”
“因为……方三小姐要盯紧周方的动向。她知道的不多,只知晓周方犯了死罪,可具体要受的死罪刑罚还没下来。若是掉脑袋这等声势浩大的她能早做准备,毕竟要择日行刑,可若是一杯鸩酒的话那就悄无声息了,她若在城外的话来不及见周方的。”姜韶颜认真的写道,“便是方大小姐告诉她我们对周方有了安排,可事关感情,方三小姐是糊涂的,否则也不会跟着刘大夫离开了。我们要以方三小姐眼下糊涂的想法来看这件事。”
林彦手头案子压了不少,此时可没空来盯江平仄。可季崇言不是,姜韶颜垂眸莞尔:对这位与她肖似的对手,她警惕却又了解。
还在愣神中的江平仄终于回过神来,口中说着:“我来晏城小住探亲。”一边手指沾着茶水写了起来:“你不提我还没留意,年前住的时候左右两侧都有客人,如今年后来了,两侧客人便走了,夜里甚是安静。”
写到这里,江平仄神情蓦地变得郑重了起来:眼下是正月,不是谁家都有那么大的宅子可以容纳走亲访友的亲眷的。晏城客栈不多,似悦来客栈这等价钱不算高,屋子又干净的客栈还是挺受寻常百姓欢迎的。是以整个正月,悦来客栈的生意并不冷清,虽说也火热不到哪里去,可每一日也总有大半厢房是住了人的。
晏城只是个小城,撇去路边那些住了暗娼的不大正经的小客栈之外, 正经的客栈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悦来客栈在其中不算顶好,也不算顶差, 位置也是既不偏同时也没有这般引人注目, 显得颇为中庸。
江平仄点头恍然,一边继续同她寒暄客套,一边写道:“姜四小姐,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为了周方,方三小姐也不会走远。可都这些天了,连衙门的人都没找到方三小姐他们,或许是出了城。
能插手杨家内宅书信,提前布局江南道的季崇言是个极为小心谨慎的人。江平仄所在的宝陵茶馆敢这般光明正大的提‘二十年前的事’,姜韶颜不觉得以季崇言的性子会不留意这座茶馆。而江平仄这个说书先生离开茶馆这么久,季崇言自然不会吝啬一两个人手来注意江平仄。
特意在客栈面前“偶遇”了一番, 姜四小姐入戏倒是快!
不过, 这却提醒了他,江平仄抬头看向四周, 人来人往的路人目不斜视,并没有多少人往这边看来, 入目所见,并无任何怪异古怪之处。可……这并不代表晏城衙门那两位没有在这里安排人手。
江平仄“嗯”了一声,将她送出了门。
不等江平仄看完给出反应,姜韶颜便继续写了下去:“客栈这种地方也应当不在两人躲避的范围之内,我们能猜到这一点,季世子定然也能猜到,应当早着人找过了,所以他们也不在客栈。”
这样的人,难免会被套上‘不好相处’,‘霸道孤傲’这等说法,尤其听闻他年少在国子监求学时没少对那些京城里吃喝玩乐的纨绔们动手,为此还得了个‘鬼见愁’的称号,有这些人的推波助澜,季崇言更是“孤傲不好接近”。
这般想了一会儿,江平仄写道:“那便希望方三小姐躲好一点,莫在我们找到她之前被季世子他们找到了。”
江平仄这般想着幽幽叹了口气,上前开了门,惊喜“偶遇”他的姜四小姐自然上门来同他打招呼了。
江平仄点头,写道:“有,城外驿站有卖详细的风土人情图册,我去买来。”
江平仄垂眸,关上屋门向楼下走去。
既然藏不住, 女孩子也没准备藏, 没带幂笠的女孩子抬头朝这边望来, 似是有些惊喜的朝他招了招手, 唤道:“江先生,竟在晏城见到你, 当真是巧了!”
“如此僵持下去,拖到上头来人带走周方就成了。”姜韶颜说道,“眼下重要的是找到方三小姐和刘大夫的藏身之所。”
所以,眼下的局面就成了僵持的局面。
城外的山峦不高,却重重叠叠的,要藏一两个人也容易。
刘大夫只是个大夫,除了把方三小姐带出来这一点,其他用处不大,况且为了不在方三小姐面前泄露身份,定是要配合方三小姐的。
姜韶颜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笑了笑,写道:“方三小姐虽说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这些时日办了不少蠢事。可同样的也因为感情支撑,这躲猫猫的本事倒是叫我等与季世子一时片刻都落了下风,也挺有本事的。”
江平仄正要开口,却见女孩子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起字来:“小心厢房!”
让方三小姐和刘大夫两人无法同季世子和林少卿见面,彻底同不管是方家还是季世子等人割裂了开来。
不过这一局棋至此,虽说晏城衙门那两位一招声东击西及时带走了方三小姐, 可并不是说他们就落于下乘。相反,从一开始他们就占据了高地。
当然,她相信江平仄一早安排好了“探亲”之人,探亲这个说法查不出什么破绽来,可是以她认识的那个季崇言来说,应当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对江平仄的注意。
看着那一出现便令不少人投去目光的女孩子, 江平仄蹙了蹙眉,这一刻倒是突然生出了同姜韶颜一样的感慨:姜四小姐这样子不利于藏匿身形啊!
眼下将这两人彻底割裂开来,虽说他们一时片刻见不到方三小姐,同样的,季世子他们也见不到。
这般“孤傲不好接近”的标签在他身上成了特质,倒是快将他本人的能力和手段盖过去了。
待得再也听不到江平仄下楼的脚步声之后,绝影才看向眼前垂手而立,脸色发白的年轻护卫。
这也不是江平仄的错,毕竟哪个能想到自己会被从无交集的两个年轻官员就这么盯上呢?或者,不是两个年轻官员,是季崇言。
会有这样的情形也不奇怪。
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让两颗暂时属于季崇言那一方的棋子走到正中成为摇摆不定的那一方。
江平仄:“……”这样的有本事当真不知道是在夸方三小姐还是在骂方三小姐了。
嗯?江平仄不解。
江平仄盯着女孩子写在桌上的字看了片刻之后,突然觉得有些滑稽,沾水写道:“所以,眼下的局面实则变成了方三小姐和刘大夫两人在躲,你们在找?”
这幅“偶遇”的样子,即便知道是假的,可看着女孩子惊喜之情溢于言表的动作和反应,江平仄也本能的朝她含笑点了点头, 道:“姜四小姐安好!”
“我让方大小姐不要撤离盯着衙门的人手不止是让季崇言他们不能及时动手,更是让无头苍蝇一般的方三小姐和刘大夫没法现身。”
可见军中那些先一步侦查敌情的斥候都是瘦瘦小小分外不起眼的模样还是有些道理的。
“这些荆桃花开的倒是漂亮,”安国公看着这一片荆桃花林,风卷起满地的粉色荆桃花宛如一场花雨,倒是颇有几分如烟如雾的味道在里头了,他感慨了一番,问道,“是扶桑僧人带来的吗?”
荆桃花大周当然不是没有,却并不会特意长到山寺后面去开一片,也只那些自海外过来仰慕中原文化的扶桑僧人喜欢带来种在寺庙后,整个大周这样的寺庙不在少数。
季崇言看了眼一旁刻着扶桑文字的石碑点了点头,眼角余光瞥到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绝影时,正要开口寻个说辞,安国公便先他一步开口了。
“有事你自去吧,你祖父我那么大的人又走不丢的,会自己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