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交通闭塞,长年看不到戏,或许会有人下定,请他们演几场戏。
戏班在深山里一个叫兰岭镇的地方落了脚,在街口的茶馆里摆出戏台。
武凤英先出场,演的是垫场戏《拾玉镯》。她一出场就是一个碰头彩。
只见她,彩钿包满头,脸颊贴鬓片,头上梳抓角。脸面上,细描柳叶眉,润点樱桃口,一双水灵眼,顾盼皆生辉。
她身上穿的是绣花袄、落地裤,腰围红花饭单,扎系四喜袋。
她纤纤细指挑一方白手绢,半遮她俏丽粉面。她在舞台上碎步游走,噘着小嘴轰鸡,拈着食指穿针,娇羞满面左顾右盼,偷偷拾起了玉镯。
她莺声婉转,唱的是一段西皮摇板:“适才间开了门,奴来观看。见一个美少年,赛过潘安……”
茶馆里的掌声和喝彩声连续不断。
在正中的茶桌后,坐着一个大汉。只见他豹头环眼,虎背熊腰,咧着一张大嘴,哈哈地笑。眼睛里只有满台飞舞的孙玉姣。
2-3
第二天,戏班上路,继续向深山里走。却在半路上遇见土匪,整个戏班都被劫持到山上。
管事的头目放下狠话:“小武英留下,戏班全活!小武英不留,戏班全死!”
班主和养父母都是升斗小民,一辈子胆小怕事。此时齐齐地跪在养女武凤英的面前,求她赏戏班也赏他们大家,一条活路。
武凤英柔肠寸断,搂着养母王氏的脖子,只是不住地哭。真是生也难,死也难。
天色傍晚时,她站在高山之巅,望着养父母和戏班的人,渐行渐远。从此,她和她的养父母分别,再也没有见面。他们已如她生命中的流星,就此逝去。
回到山寨里,一群婆子姑娘簇拥着她往洞房里走。
武凤英站在洞房门口,从怀里掣出短刀,坚不入洞房。
洪山奎从洞房里出来,看着她哈哈地笑,心里更加赞赏。他从腰里抽出盒子炮,递给她说:“你一枪打灭屋里的红烛,即刻放你下山。”
武凤英连开了三枪,屋里的红烛却不动不摇。
洪山奎接过盒子炮,两枪打灭屋里的两盏红烛。倒让武凤英对这个粗野大汉生出一些敬意来。
入了洞房,武凤英静静坐在床上。洪山奎坐在她身边,去拉她的手。
武凤英心有不甘,反手扣住他的手腕。
洪山奎不怒不恼,旋身而起,引臂过顶,瞬时伸出猿臂,反将她拦腰夹起。
武凤英困中求生,一个龙攀玉柱,双腿缠住他的腰,叉出两指,对着他的双眼。
洪山奎和缓地说:“我的小夫人,你行走江湖,总要说话算数吧。”
武凤英心中暗叹,知道自己理亏,不由软下了身子。
夜里,新婚床上。洪山奎如黑熊搂白兔,对武凤英极尽呵哄,百般疼爱。武凤英满面粉红,合眼等待着。
男人进入的最初瞬间尚可忍耐。只是片刻之后,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一时的疼痛,不是从她的身体里,而是从她的心肺间翻腾而起。
那一刻,她只觉得痛苦万分,无法忍受。不由搂住洪山奎的脖子,嚎啕大哭起来。
她实在不知道这悲痛究竟从何而来,为何而生,心里更是无法言明。许多年以后,她仔细算了日子,才知道,竟与她远隔千里的孪生姐妹有关。
洪山奎对她更加疼爱,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抚,哄她入睡。
2-4
从此,武凤英跟了洪山奎,成了押寨夫人。
在议事厅里,她头扎翘翅黑头巾,身披黑缎大氅,坐在洪山奎的身旁。
在那段时间里,她意外感受到平生从未体验过的被人呵护与关爱,也享受到姑娘家可以持宠,可以撒娇的喜悦。
有时,她在房内一瞥,看见洪山奎要进门来,闪身躲在门后。
待他一进来,她笑嘻嘻如顽猴,纵身跃到他的虎背上。左臂勒住他的熊颈,让他咧开了大嘴。一脚踢在他的后膝窝上,让他单膝跪下。再翻肩上前扎在他的怀里,一拳打在他的宽脑门上,让他豹眼环睁。
洪山奎一声怒吼,单手把她从肩上揪下,如扔个小枕头似的,把她扔在床上,旋即扑上去,把她收拾个干净利索。随后弯硬弓,盘烈马,振起长枪。
那个时候,武凤英搂住他的脖子,只能“咿咿”地叫,徒劳地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