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玉红轻轻地说:“少卿,我只敢住在这里,远一点的地方都不敢去。现在一直就在抓特务,抓反一革命分子。我很担心政府会把我当特务抓起来。”
左少卿拍拍的胳膊,“你放心吧,我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
钱玉红就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白绸子手绢,说:“你也别再找我了。少卿,我没别的意思。我只不过心里有一点害怕罢了。我也不想再搅到什么是非里。少卿,你要是答应我,我就送你一样东西。”
她慢慢地把手绢展开,铺在手掌上,“我送你的不是这条手绢,我送你的是这条手绢上的一个印章。”
左少卿看见,那条手绢的中间,确实印了一枚印章。
她仔细看了一下,认出是“伊公子”三个篆体字。
她有些意外,这应该是叶公瑾的印章呀!
那年,她曾经让联勤总司令部的参谋长于志道猜一猜,“伊公子”是谁。于志道果然猜了出来。但钱玉红是什么意思呢?她一时想不出来。
钱玉红轻声说:“少卿,这是叶公瑾的印章。他在敬业银行里有一个户头,存了许多钱,其中有一部分,还是我的钱。我知道,叶公瑾当年撤离南京时,撤得很急,他没有取走他的钱。叶公瑾当年从账户里取钱,用的就是这个印章。”
相信看官们还记得这个手绢上的印章。本书第一百〇三节“小心眼”,说的就是这件事。
左少卿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钱玉红又说:“少卿,我不知道你回到南京准备干什么,我也不想问。但我猜,你可能需要钱。你或许可以试一试,能不能从敬业银行里取出钱。”
左少卿说:“我看你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你就没取一点出来,给自己用?”
钱玉红笑了一下,“我是害怕,不敢取。再说,有福哥养着我,我也不需要钱。现在敬业银行已经收归国有了,是商业银行的一个分支。我听说,过去老主顾的钱,还给保留着,也可以取。少卿,你要是能取出来,就拿了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左少卿心里并不想应她这个请求。她将来可能还需要钱玉红的帮助。
此时,她不动声色地改变了话题,“玉红,我知道,叶公瑾就在台一湾,你不想他吗?”
不料,钱玉红的嘴竟微微地咧开了,眼睛里也有了泪水。
她摇着头说:“少卿,别再跟我提他了!他当初在南昌,把我扔下了,让我寒了心。那几年,我那么伺候他,那么顺从他。在床上,他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只要他高兴就行。说一句不要脸的话吧,我对你也没有什么说不出来的。那时,我有时来例假,身上不方便的时候,还用嘴巴给他弄过。可是,这个没良心的,最后还是把我扔了!连一句告别的话,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我恨他,恨他一辈子!所以,我也不想用他的钱。你要是能取出来,就全取走,我高兴!”
她指着左少卿手里的手绢,露出猫一样的笑容,“少卿,我把这个给你,只求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左少卿默默地看着她,许久才说:“玉红,你多保重,我走了。”
9-27
左少卿和钱玉红分了手之后,独自一人走在街上。
她想起钱玉红最后分别时的请求,心里就有一点纠结。
她其实真的很同情钱玉红,也很想放过她。但是,她又必须找到‘水葫芦’呀!
所以,无论钱玉红和‘水葫芦’有没有关系,她迟早都要回来找钱玉红的。
她相信,钱玉红的丈夫,一定是一个潜伏人员!她需要找一个潜伏人员做诱饵,引出‘水葫芦’!这就是她现在必须完成的任务!
不过,用什么办法,到什么时候,怎样才能找到压在她心头的‘水葫芦’,她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可能需要很长时间。
所以,今后她会不会再回来找钱玉红这个事,只能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左少卿把心里的事一一想了一遍,就知道在这个下午,她还有几件事要做。
想清楚了,她就决定先去了夫子庙。
9-28
夫子庙还是那么热闹,街上永远是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街边的店家把自己的货品一直摆到街上,大声吆喝着招揽顾客。
小贩们提着蓝子、挑着担子,在行人中往来穿梭。
以前的黄包车,现在已经换成三轮车,“当当”地响着铃铛,飞快地向前蹬去。
左少卿慢慢地在街上走着,四面张望。
终于,她在一个墙角的后面,看见一个小小的刻字摊子。
一个六十多岁,满面皱纹的老人坐在摊子跟前,低着他花白的头,一双鹰爪般的手,握着一柄刻刀,正在一枚印章上刻字。
老人慢慢地抬起头,用他苍老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站在面前的左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