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成狂(1 / 2)

邺城降魏后, 善后是一见十分庞大的工程。

对民,先得重新修改齐律,废除一切严刑峻法,拨乱反正,释放冤狱,严厉管束北魏军士,不得扰民;停止所有劳民伤财等不必要的工程建筑, 与民休息,分地区性地实施轻徭、免赋等举措,最大程度上的收揽民心;还有就是尽可能筹措粮饷,安抚好放入邺城内的二十多万难民, 先安然过冬,等收回江淮之地后, 待到开春之时难民回归原籍, 官府发给秧苗给百姓播种,只要挺过了这一季度, 收获了粮食, 江淮等地百姓的生活水平便会逐渐回到战前。

对官,在东市设立刑场,以便百姓观刑, 依法将一部分罪大恶极之贪官污吏, 抄没其家财收入府库, 惩恶扬善;齐人治齐, 选拔优良官吏下放个郡县, 稳定民心,对不法官吏施以严惩,清理郡县户籍、田亩,必要时重新予以测量,登记造册;

……

除此之外,还有对商、对工、对士不同阶层的种种安抚与监察措施等,都需要新任的邺城牧,也就是高辰来总理协调,高辰迅速搭建幕府,招揽人才,无论齐人还是魏人,并依各自才干加以任官,毫无猜忌地放手让手下官吏做事,这也在很大程度上加深了高辰在士林中的影响。

高辰的幕府,便设在了尚书省,这里原是北齐丞相处理每日地方官员上奏朝廷奏报之所,而位方便统筹管理,六部分别设在了尚书省周边,地理位置十分方便。

一连七日,高辰都在忙于处理公事,眼下除了要尽可能收取安抚北齐百姓,收取民心外,高辰还着意于整理北齐户籍、田亩等事关民生之事,还要兼顾刑律修改等问题。

北齐的藏书阁内藏书远远超过北魏,这是一笔很大的精神财富,高辰对书籍典章一直都十分上心,这次亦有意将藏书阁内藏书一并带回北魏。

二驸马穆宴听闻此事便笑话高辰,说道:

“别个都是将金银珠宝装满了大车小车给搬回家的,你倒好,大车小车地拉回去全是书!”

怎知高辰毫不为意,直指穆宴不明白这些书籍典章的价值,这里边不但有北齐各出风物地貌,更有历代布军阵图,十分珍贵,岂是金银珠宝可以比拟的?!

穆宴不觉苦笑,也便只能由着高辰去了。

……

高辰处理公务来,十分认真,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为了方便处理公务,高辰甚至就宿在了尚书省,除了完成手中的工作外,每日还要接待各类要客,都是为了可以尽快稳定北齐局势,如今北魏与南陈对江淮之地的争夺战也开始了,他还得负责大军后方供给与调度,说是宵衣旰食,夙兴夜寐都不为过。

这会儿,阿正正端着公子的午膳在会客厅外守候着,只因为公子爷最近太过忙碌,常常连个好好用膳的时间都没有,阿正担心公子的身子,乘着此时公子正在会客便在门外候着了,好歹也得先吃个面饼垫垫肚子也好啊!

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客人走出了会客厅,阿正担心下一个客人又至,便立刻入了会客厅,一眼便瞧见公子爷正埋首案头看下级官吏奏报,而身边还有几位文书正拿着奏报或读或写,纷纷等着高辰给予批复。

阿正怕打扰公子爷处理公务,可又担心公子爷如此忙碌身子会先垮下来,还是决定即便挨骂也要先让公子爷用膳。

“公子,您该用午膳了!”

我刚听一位文书奏报,便开口给了批复,道:

“从现在开始,这类审查你们自可处置,无需事事都过问于我。”

“是!”

文书恭敬行礼后退了下去。

听到阿正唤我,我立刻想起来接下来要会面的是陈小鱼,立刻抬头对阿正说道:

“阿正,先去将陈氏商社少当家请进来,她现在可是咱们邺城二十多万灾民的衣食父母啊,没有她,这往后咱们就连午膳都没得吃了!”

阿正微微愣神,连忙出声应和,将午膳放在了一边,便立刻去请陈家少当家去了。

我与陈小鱼也算是故交了,此方可以如此顺利接手邺城,陈家也是功不可没,无论是在劝降邺城之时,还是稳定邺城大局,以及安抚几十万流民之事,都有陈家涉入期间,在很多方面都给了北魏朝廷极大的方便,就这点,我就该好生感谢陈家。

没想到陈小鱼亦是经过不让须眉,原本瞧见此人便觉非同一般女子,这回算是见识到了一代商界奇才的本领,女子从商,似她这般精通商道之女子真是少之又少。

“几位文书亦是辛苦了,先去用过午膳吧!”

“是!”

几位文书心知我有要事要谈,也不敢多有耽搁,便纷纷放下手中工作,逐一退了出去。

不过片刻,阿正便领着陈小鱼入了会客厅,一见陈小鱼一身男子打扮,这举手投足间还颇有几分英气,十分养眼,我都不觉微微点头赞赏。

陈小鱼一见我,先是颇为玩味一笑,随即点头哈腰,躬身作揖,十分恭顺言道:

“陈晓见过州牧!”

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架势看起来她是要我感激她此番这般以礼相待了,毕竟,她好像曾是我的债主,现在又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我无可奈何地笑着摇了摇头,对她取的化名有些好奇,反问道:

“陈晓?”

陈小鱼心领神会,抬首笑着回应道:

“这名配上这身行头,可还贴切?”

一语便提到了女子出外经商不易,故而扮作男儿装,一样经过不让须眉。

我十分赞赏陈小鱼的胆量与气魄,点了点头,道:

“很贴切!”

说完,转而看向阿正,说道:

“阿正,你先下去吧,我有要事同陈公子相商。”

阿正闻言,十分为难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桌上的午膳,吞了口唾沫星子,大胆言道:

“公子爷还是请先用午膳吧!”

见我一记严厉眼神望来,阿正顿时战战兢兢的,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望着我,不见我用午膳就是不愿意走。

陈小鱼见状不禁掩面大笑起来,言道:

“驸马爷还真难伺候,可怜了你这忠仆了!”

看着我一连无奈的模样,陈小鱼稍微收敛了自己的笑容,语气稍作缓和,言道:

“说起来,陈晓来得匆忙亦还未用过午膳,驸马爷若是见怜,赏陈晓一顿饭吃,陈晓定然感恩戴德!”

阿正闻言,不禁向陈小鱼投以感激的目光,还不忘向人家作揖行礼。

我苦笑一声,知道陈小鱼这也是在变着法子让自己用午膳,也就不做推搪了,既然陈小鱼要一块吃,多个人多双箸,一起吃倒也热闹。

“瞧你说的,陈家功在社稷,若论感恩戴德,也是我替朝廷,替邺城百姓感谢你们陈家才对啊!”

说完,也向陈小鱼抱拳作揖行礼。

陈小鱼见我正经八百向她致谢,顿时浑身不自在,连忙摆手言道:

“还是莫要如此正经八百,陈小鱼愧不敢当。陈家所做,虽是利国利民之举,却也有个人私利计较,不敢接受驸马爷如此大礼!”

说完,也向我作揖还礼。

我明白陈小鱼所言含义,却也并未觉得不妥,若非事情没有几分自己的利益,谁又会在此事上费劲心神精力呢?

“行啦,都是熟识之人,咱们啊,还是免了那寒暄客套吧。”

我哈哈一笑,随即吩咐阿正,道:

“阿正,再取准备一份午膳来,我们请陈公子在我们这会客厅内用膳!”

“喏!”

知道公子爷愿意用膳了,阿正顿时欣喜,立刻便取准备膳食去了。

我请陈小鱼入座,待她坐定后,我还开口询问了征粮进度,毕竟几十万流民不禁需要妥善安置住所度过寒冬,更重要的是还得要有可以果腹的粮食。

“你那可是有难处了?”

我明白让陈家主持从齐国富庶米商处采购粮食十分不易,所以只要陈小鱼有所要求,我都会竭尽全力满足。

陈小鱼微微颔首,确实是碰到了难处,所以才会有此一行。

“有些手中有几座大粮仓的米商诸多推辞,就是不愿按我们开出的价码卖粮!”

闻言,我也有所预感了,这种米商最是惟利是图,十分可恨,可朝廷不能横加干预,否则便会横生事端,翻起巨浪。

“他们想等我们用光存粮无粮可用之时再坐地起价?”

说道此处,我的语气也变得冰冷了。

“确实如此。”

陈小鱼点头称是。

我沉默片刻后,觉得陈小鱼此番前来定是已经想到解决方法了,只是可能需要官府相助,不然,她不会如此气定神闲。

“你心中可已有解决之道,需要我出手相助么?”

陈小鱼听闻,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于我能猜中她心中想法这点,似乎觉得十分高兴。

“不错,我想请官府发布榜文,允许各郡县米商入邺城卖米,且官府不限定米价!”

陈小鱼自信满满地将这条解决方案提了出来。

我不禁微微一愣,官府不限定米价,岂不是要坐看米商坐地起价么?

“这个方法当真可行?”

我见陈小鱼自信满满,似乎对此方案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陈小鱼见我心有疑惑,随即笑了笑,故作神秘地说道:

“驸马爷应该听过这句话‘物以稀为贵,多则贱’!”

闻言,我细细思量这句话,这才真正明白到陈小鱼的意图,不觉露出钦佩的目光来。

这行商之道亦有个中精妙,不参透不可得知也啊!

“好计啊,一来官府无需横加干涉;二来,此榜文一出定然吸引其他郡县的米商蜂拥前来邺城卖粮,待卖粮之人多了,米价不但不会再升反而会降到谷底,到时候那些想要坐地起价的无良奸商,即便想将手中的粮食卖出去也很难了!”

我不禁向陈小鱼投以倾佩的目光,忍不住抱拳向她行礼,以表倾佩之意了。

“此法于商道之中极为常见,集市买卖之中,一直有这样一所看不见的手在拨弄乾坤,只要掌握了这种规律并合理加以运用,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听得陈小鱼此言,才知道原来商道也是一门大学问呢!

“好,此事我会着人即刻办理。”

我立刻点头将此事应承下来。

刚好,阿正此刻又端上一份午膳来。

“公事办完了,咱们先用膳!”

陈小鱼闻言,也不客气,看着面饼感觉香脆可口,便直接动手去,拿起来就往嘴边送,顿觉十分美味,忍不住竖起拇指,大赞道:

“美味,这面饼竟做得如此美味!”

我见状也不觉有些惊奇,这面饼当真如此美味?

自从上回吃过媳妇儿做的面饼之后,便觉得其他面饼再也无法入得我眼,就几年天,阿正便端上过这面饼,我只尝过一口便觉索然无味,想起了媳妇儿在猎装给自己做的面饼,顿时,无奈叹了口气,还为吃完,便将其置于一边,继续处理公事去了。

可能那件事给阿正很大打击,他看出我很喜欢吃面饼,这回食不下咽,他定是觉得自己做的太难吃了,正想方设法改善厨艺呢!

如今瞧见陈小鱼都忍不住出口称赞了,想来是阿正这小子厨艺见长了吧!

瞧见阿正那一副无比期待我亲尝一口的表情,我便不忍心拂逆了,也拿过面饼咬了一口,这才发现,虽然口味淡了几分,可这味道,不正是自家媳妇儿的手艺么?

我不禁面露喜色,两眼放光,直盯着阿正,问道:

“阿正,你手艺见长了啊,可是有高人传授啊?”

陈小鱼一听,商人本色便显现出来了,也一副欲打听的样子,说道:

“如此美味,让人食指大动,定然能引得食客临门的!”

阿正得了夸赞,顿时便红了脸,点了点头,言道:

‘“确实是有高人指点……”

说着,说着,脸更红了……

陈小鱼见状,有些不明所以,忍不住靠过来低声向我询问道:

“你这仆人是怎么了,怎么越说脸越红?”

我顿时苦笑一声,想着阿正这小子身后的高人,只怕是紫玉丫头了,否则这小子怎么一提到那位高人,就是这样一副带春的模样。

我低声回了一句,道:

“不必介怀!”

陈小鱼见我吃面饼时的神情和阿正方才面红之时的表情十分相似,似乎从中明白道了些什么,有些狡黠一笑,低声又反而了一句,道:

“驸马爷方才莫不是以为,这面饼,是她,给你做的吧?”

一听此言,我的脸竟然如此不争气地便红了!

“哈哈,果然如此!”

紧接着,是陈小鱼没心没肺地一阵哈哈大笑……

“阿正,今天罚你不许用晚膳!”

不理会已经笑得前俯后仰的陈小鱼,我冷着表情,对阿正下了这道命令!

阿正闻言,顿时又露出一脸委屈的表情,他都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了,最后,也只能颇为无辜地低头应了句:

“喏!”

……

八千燕云龙骑卫驻扎邺城,为的便是协助邺城牧管理邺城,稳定邺城局势,毕竟邺城现在亦然不太平。

当我接到这道旨意时,心中一阵狂喜,那一刻我十分感念太皇太后的体谅,给了我们如此难得的相处时机,我需要留在邺城处理善后,这会是一件困难重重之事,有她在我身边,我便觉得再苦再难都能坚持。

虽然每日都被堆积如山的公文和人海所淹没,可每次看到巡视而过的燕云龙骑卫们那身白色耀人铠甲之时,我总会忍不住抬眼去看,想着,我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会不会也在其中呢?

这一刻我可能忘了,她可是龙骑卫的少帅,我怎么可能会在巡视的队伍中看到她呢?

我不但在巡视队伍中看不到她的身影,就连日常军事禀报,我也见不着她!

我心焦,气急,可却一点办法也无。

后来,我果真瞧见她了,那时候的她,正在检视军士,我忍不住想要靠她更近一些,却被急着等候批复公文的文书们一把又拽到了尚书省,我就连同她打个照面的机会都没有!

到了晚上,我终于忍不住想要偷偷去找她,可不知怎么回事,每次我去寻她之时,她都不在帅帐之内,多时是亲自赶赴冀州去安抚北齐降卒去了……

好吧,这是公事,我应该大肚一些的。

越是这般自我宽慰,就越是一夜难眠,只能起来继续埋首公事,然后一日接着一日。

而邺城局势,也在各方努力之下,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众人眉头紧蹙的脸上,这时候才能稍微缓解些许。

我好像好像见她,可却总也不能如愿……

久而久之,当我看到一身白色铠甲的燕云龙骑卫经过之时,无论多忙,都会抬头看着那队人整齐地从门外经过,我想,我应该是相思成疾了!

……

这日,我领着几位书吏想要去户部清点户籍账册,才经过安定门,就看到一身白色铠甲的将军正在去往刑部方向之地徘徊,虽然离得远,可当我瞧着那人背影时,心中亦是忍不住一阵狂喜,让一干书吏等先至户部等候,我便迫不及待地往那人身边去了。

可当我越发走进那人,这才注意到此人的铠甲配饰以及行动举止,都与我心中思念之人相距甚远,我不禁微微叹息,竟将他人错认做她了呢!

正欲转身回去,此人正好转身回望,率先开口,反倒叫住了我,只听得此人语气颇为熟稔,言道:

“叶兄就如此不想见到故人么?”

我不禁愣神,随即回身一望,亦是掩饰不住一脸诧异。

这一身戎装打扮英气逼人之人我确实认识,只是当时第一次所见之时她是一身北齐戎装,只是没想到再见之时,她竟然已是我北魏燕云龙骑卫了!

“若君!”

我不禁惊喜一呼,眉眼间也不觉染上了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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