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邺城中的雪景, 竟有种沁人心神的悠然静美。
即便它曾经的主人让这座有着百年沧桑的老城历经磨难, 饱受摧残, 可它依然茕茕独立着,不曾为任何波折与磨难倾倒。便如同齐人, 坚韧不拔, 不惧任何艰难险阻, 顽强也倔强。
今日, 又稀稀疏疏地下起了小雪。
北齐二十多万难民也逐渐安排妥当, 我亲自巡视过后也颇为满意, 而需要的粮食也逐步到位, 陈氏商社的鼎力相助, 令我少了许多后顾之忧;
而在以商道带动民生这方面,陈小鱼所言也不无道理, 坐吃山空终究非长久之计,如何尽快恢复民生才是当务之急,陈小鱼之意便是想要鼓励经商,让商人来带动因战事而停滞的民生经济,官府积极恢复商道,为商人行商提供便利与环境,商路通了, 对民生恢复大有裨益……
这是个很好的建议, 所以一上午, 就此事我与相关官员以及商人协商谈论了许久, 以便确立具体实施方案, 等到确立好之后,人群散去,也已经是将近未时的事情了。
我有些疲惫地靠在扶椅上闭目养神,这时候阿正急匆匆地走来向我禀报,道:
“公子,紫玉姐方才来报,萧少帅有请!”
我急忙立起身来,精神有了一瞬间的恍惚,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萧少帅要见我?
呵,不会是又要谈公事吧?!
好吧,我承认,我是个小心眼的人,一直记得在营帐外散步的那晚,我有多么期待与她相见,可她却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
便如同现在,我有多想见到她,可一想到可以见到她了,心里头发而觉得憋屈得紧!
我这就是成心跟自己过去不!
哼,要见我,早干嘛去了?
……
我忍住一顿胡思乱想,可最后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即便口头上如何嘴硬,可当听到她来看自己时,心里却又欣喜得紧,旋即故作淡定的问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阿正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大概半个时辰前。”
闻言,我立马拍桌而起,一脸惊恐表情,怒道:
“你怎不早说?”
这不是作死么?!
我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吓得阿正心里直打哆嗦,奈何到了此时此刻,阿正还是一根筋,轴得很,战战兢兢地缩成一团,说道:
“公子爷您吩咐的呀,与诸位官员会商之时,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我顿时一脸绝望的表情,早已是一副天已经塌下来的模样了,指着阿正早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你,你,你……我说你,你怎么就……萧少帅,那是‘任何人’么?”
阿正立马领悟过来,连忙摆手言道:
“不不不,公子爷,不让阿正及时禀报公子爷的,也是萧少帅,萧少帅说,公子爷公事要紧,就没让阿正通报了。”
所以说,我现在是相见也见不着了!
顿时,我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回了桌案上,以头轻扣桌面,就差气绝了。
阿正见状,也不免有些心疼公子爷了,最近公子爷的举动确实有些怪异,明明想见萧少帅想得紧,每次都借故跑到营地附近去巡视探望,好不容易见着了却又不敢同人家打个照面,一看到人就立刻借公事遁走,阿正也不明白了,这就是想见呢?还是害怕不敢见?
阿正还是忍不住提议道:
“公子爷,您若是想见萧少帅,为何不亲自求见,您若亲自去了,萧少帅一定会见您的!”
我摆了摆手,叹了口气,一副‘算了吧’的无奈的表情,道:
“近乡情怯啊,你不会明白的。”
阿正眨了眨眼,感觉自己确实无法理解公子所言的‘情怯’究竟所为何来,只能凭借自己的那点小小经验来劝服公子爷了。
“公子爷是担心萧少帅会生公子爷的气么?不会的,阿正去见了紫玉姐姐,紫玉姐姐都没有生阿正的气,所以萧少帅一定不会生公子爷的气的!”
阿正说着说着,脸又红了。
“臭小子,你长本事了,看来你是清闲得发慌了,竟然还能到处乱跑!”
公子爷我都已忙碌得头晕脑胀,这小子倒好,空闲得都能去见自己心仪的姑娘,这怎么能不让人羡慕嫉妒恨……
“阿正并没有去玩,而是去感谢紫玉姐姐上的。公子爷前段日子忙碌得都顾不上用膳,阿正担心公子爷的身子会撑不住,恰好遇到了紫玉姐姐,紫玉姐姐便教会了阿正做面饼的方法,事后,阿正自然要专程去向紫玉姐姐道谢啊!”
这小子说得有板有眼,还如此的为我着想,我还有什么可气的呢?
我不禁感慨着,这小子什么时候开窍了,竟然进步那么快。
不过,这小子的这番话倒是提点我了呢……
我不禁意味深长地感叹了一句,道:
“难怪乎,这尚书省竟似在公主府一般了……”
怎知,阿正闻言,倒像得了赏赐一般高兴,笑着说道:
“原来公子爷心中有数!”
我不禁苦笑一声,随口言道:
“心中何数?”
当然是心中有数了,在尚书省这段时日,我除了忙碌公事,所有日常事务、琐碎杂物都不需要我来操持,阿正虽然历练足够,可有些细致之处还是无法面面具到,若非紫玉帮忙,阿正如何能应付得过来?
我只是心疼她,毕竟她也同我一般,我需要处理邺城政务,而她则需要料理邺城以及冀州军务,竟也还要分心照顾我这边,看来,离开了她,我真没办法好好照料自己的生活了……
“当然是少帅对公子爷的心意啊!”
阿正十分清楚少帅对公子爷的情意,所以十分期待公子爷能主动去见少帅,这也不算辜负少帅对公子爷的一片深情了。
我不觉微微愣神,心中早已了然那一片深情,却故作不知,语气也淡淡的,随意问了句,道:
“心意?”
阿正生怕公子爷错过这片深情,忙不迭地回答道:
“少帅来见过公子爷好几次了,只是每次公子爷因为太过疲累而睡得很沉,少帅都是默默陪伴公子爷许久后才回营的……”
呵呵,原来,午夜之时,那些温柔触摸,耳边低吟,竟真不是我在造梦……
那我那些情不自禁地深情表白,岂不是在她面前,说了一遍又一遍……
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通透。
猛地站起身来,胸中顿时似燃起了一把大火,不成,这个便宜,我一定要讨回来!
陡然间大声吩咐道:
“阿正,给爷拿几坛子好酒来!”
阿正被吓得一愣一愣的,担心公子爷酒醉伤身,连忙劝诫道:
“公子爷,您不是说办公之时,滴酒不沾么?”
“今日公事已毕,你家公子爷要处理下自己的私事了!去,把那几坛好酒搬出来,再去把二驸马、三驸马请到幕府来,就说公子爷请他们喝酒,就当给他们践行啦!”
阿正顿时吓得目瞪口呆,杵在原地都不敢动弹了。
“怎么还不去?”
听我一声吆喝,阿正连忙称是,立刻便去照办。
二驸马和三驸马战也打了,功也立了,家族长辈们纷纷私下向太皇太后求情,请求将他们调回都城,太皇太后恩允,朝廷那边下了文书,二驸马和三驸马必须得尽快动身回北魏都城了。
我觉着,乘这个时机同为他们喝酒践行,极好!
……
高辰回来之时,夜已深沉,而且整个人都快要醉得不醒人事了。
没能照顾好公子爷,阿正满脸愧疚之色,连忙向闻讯而来的少帅作揖请罪。
“都怪阿正,没能看护好公子爷!”
“就你这个唯唯诺诺的性子,就是想看也看不住啊!”
身后的紫玉急了,有些埋怨阿正了。
萧珝不以为意,微微抬手制止两人斗嘴,嘱咐阿正,道:
“阿正,去端盆热水来!”
“是!”
阿正十分恭顺地退了下去。
“紫玉,这里有我照看,你先回军营主事,今晚,我不回军营了。”
紫玉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偷笑着低声说道:
“咱们这位驸马爷还真有本事……”
还未说完,萧珝直接丢了个白眼,紫玉抿着嘴不敢再偷笑,连忙行礼后也赶紧退了出去。
萧珝看着紫玉离开的背影,也是轻轻叹了口气。
随即往里屋内看了一眼,心中也有些嗔怒:这冤家当真不让人省心了。
度步往里屋去了,这才刚掀开挡风布帘,原本应该躺在榻上烂醉如泥的那个可恶、又不让人省心的家伙,此时此刻就像个没事儿人似乎的立在自己更前,还一脸的狡黠笑意盯着自己瞧!
就知道会是如此,这个可恶又可恨的狡猾的狐狸!
还未回过神来,这只可恶又可恨地狡猾的狐狸就向自己伸出了她的狐狸爪子了……
“高辰,你想作甚?”
萧珝的呼吸,有了几分急促。
而一招得手的我,揽住了她的腰身后便紧紧地将她抱在了怀里,七分邪魅表情中又带着三分霸道,听到她有些失神的惊呼,我的理智之弦早已绷得紧紧的了。
她竟在问我,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