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中,有些人收拾了吃食,默默的回到后排的土房之中。
本来入冬极寒,与后排土房相比,前院中有围炉烤火,约三五个好友喝点小酒,打发一下时间,等下半夜回到土房凑合一下,一晚上也就过去了。可是徐剑行的一番话,却对天梁马贼发起了挑战,此时不走,等会儿怕是走不成了。
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也有些人选择留了下来,这里是车马驿,有官府和大掌柜罩着,冤有头、债有主,就算天梁马贼来寻仇,也轮不到他们身上,说不定还能看上一场热闹。一名老者道:“小伙子,你祸事临头了,还不赶紧离开?”
徐剑行道:“祸从何起?”
老者道:“天梁好汉专治各种不服,你在他们地盘上说他们坏话,可不是惹下了杀身之祸?”
徐剑行哈哈大笑,“兀那老头儿,胆子也忒小了点。我们北上游侠江湖,天梁马贼在我们的必杀名单之中,今日那天梁马贼不来还则罢了,来了倒是省却我们不少的功夫。我们今日就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老者道:“天梁好汉五大头领,个个武功高强,本领超凡,随便来一个,都可能吃不消,你们跟他们斗,怕不是对手。”
林九日问:“这十大头领,还有什么说法?”
老者道:“天梁好汉之中,排行第五的是吕孟庆,出手狠辣,喜欢断人肢体后,扔在山林中任其自生自灭,人送外号独臂猿,这些年死在他手下的人不多,但是在他手下断腿断手的,少说也有两三百人。”
“排行第四的是食人魔尔朱玲,这个女魔头,擅以美色诱惑男人,然后在交`欢之际,一刀杀死,取心脏生食。排行第三的叫断头客,没人知道他的姓名,五年前上天梁,杀人都是一刀断头,很快坐稳第三的交椅。排行第二的是毒师爷,山寨中所有行动,都是由他安排,虽不会武功,但用毒手法一流,所以江湖中有句话,乱饮天梁水,无端去黄泉。”
徐剑行自恃武功高强,道:“他们那些手法,对付寻常人或许管用,若遇到了真正的高手,还真不一定能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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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道:“江湖上的事,不以胜负论英雄。”
“那以什么?”
老者缓缓吐出两个字:“生死。天梁好汉之所以闻名,是因为他们行事诡秘,行踪飘忽,杀人于无形之中。”
林九日道:“一群鼠辈而已。那排行第一的人,又是何人?”
老者道:“没人知道他的身份,整日以面具示人,人们都叫他九幽客。”
“他又有什么拿得出的战绩?”
老者笑了笑,“他极少出手,身份来历是迷,不过,十年前他加入天梁帮后,不到半年,便将原先的十大头领都杀了,坐稳了山寨第一把交椅。现在的五大头领,都曾是他的手下败将。”
徐剑行呵呵一笑,“越是如此,说不得越是酒囊饭袋。只是被人以讹传讹,神化了而已。”
老者见他如此大言不惭,摇了摇头,又望了望窗外,面露忧忡之色。
段天德见状,对正在吃饭的段云鹏、段云鸿道,“走。”
“去哪?”
“回屋睡觉!”
段云鸿道:“为什么要走?”
“不走,留着在这里等着被人砍头吗?我们来这里,是做生意的,不是为了打打杀杀,莫往是非凑,徒招生死祸。”他语重心长的教育着女儿,段云鸿虽然不服气,却也只得听话,心中却想,“徐大哥、林大哥的英雄气概,才是真正的江湖走一回,我们这种,一言难尽啊!”
段天德见她如此,道:“你三叔段天翼,当年也是如此,学了一些武功皮毛,就觉得天下无敌,结果呢,被几个仇人上门寻仇,被人活活打死在擂台之上。”
段云鸿道:“就算死,也是慷慨就义!”
段天德冷笑一声,“我们是江湖人,更是生意人,我所求的,不过是赚些银两,儿女平安,为点虚名争得头破血流,可笑至极!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明白了。”
段云鸿心中不以为然。
这也是两代人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段云鸿住得是单间,待段天德走后,又从后门偷偷溜出来,回到了前面的院子之中,原本热闹的房间,现在只有零星的几桌客人,大部分早已回到了房间,令段云鸿奇怪的是,那个姓范的家伙,怎得还在这里?
她来到范小刀身旁,问,“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怕死?”
范小刀笑了笑,“怕,怕得要死!”
“切!”段云鸿心中有些鄙视,再看看徐剑行一行人,在看范小刀这副模样,心中嘀咕了一句窝囊,道:“这么怕死,还不赶紧滚回自己房间去?”
范小刀道:“我怕死,更怕冷。在这里待着,好歹还有木炭烤烤火,回去跟那群汉子挤到一起,光是打鼾声,就够我喝一壶的了。”
段云鸿噗嗤一笑。
她想起了刚出门时,女扮男装,跟一群老爷们挤在鸡毛店中的情况。脚臭味、打鼾磨牙放屁声,弄得她根本无法入睡,更要命的是,有个不认识的男子,熟睡之后把一条腿搭在了她身上,弄得她暴跳如雷,最后还被人训斥,都是大老爷们,怎得就你矫情?从那之后,除非住在野外,只要住店,基本都会要单间。
她道:“都是江湖中人,人和人的差别,咋就那么大捏?”
段云鸿打量着范小刀,这个家伙有些讨厌,但长得还算好看,就是身上的打扮着实有些寒酸了些。他们黄河帮小门小派,像徐大哥、林大哥那种江湖少侠,自是高高在上,攀附不起,对段云鸿来说,只是少女的英雄梦而已。
相比之下,范小刀就真实了一些,难怪老段会看上这小子。
估计是看准了他好欺负,以后嫁过去,不,以后招上门来,当个赘婿,会听自己的话。
她看了一眼范小刀,察觉范小刀正在看她,脸色一红,旋即愠道:“别以为我爹跟你许诺了什么,你就想得寸进尺,本小姐要嫁的是盖世英雄,可不是一个怂包!”
范小刀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段云鸿见他不明所以,以为是故意装傻,更是生气了。
不过,想一想又觉得是自己太傻,非要说破这一点干嘛?他不知道,或装不知道,我不接茬不就是了?她目光落在范小刀背负的那把剑身上,伸手道,“把你的剑拿来,我瞧瞧。”
范小刀道:“我的剑会咬人,不能轻易见人。”
段云鸿见他现在就不听话,那以后还了得?
“哼,你以为本小姐多想看似的,你这把剑,锈迹斑驳,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的地摊货?就这样还想闯荡江湖,多丢人。我家中还有几把剑,到时候,我送你几把便是!”
范小刀见她如此大方,也有些不好意思,将惊鸿剑取下,递给了段云鸿,段云鸿接过剑的第一感觉是这剑好重,怎得在他手中拿得这么轻松?她拿在手中观瞧,剑鞘上刻着一些不明所以的纹路,还有两三个窟窿,应该以前是镶嵌着宝石被人抠掉了,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声尖啸声。
众人心中一惊。
紧接着,房间内的角落中,也有一个汉子,拿出竹哨,一长一短的吹着,听上去应该是约定的暗号。
范小刀顺声望去,原来这车马驿内的天梁马贼,不止一帮。
脚步声起,有十几个人来到了车马驿内。
为首的是一名刀客,虬髯,脸上有刀疤,身后跟着一个妆容妖艳的女子,还有一个独臂大汉,还有几个是先前离开的食客。
他们进来,带入了一阵冷风。
刚下过雪,天气寒冷,但更让人心寒的,是这些人身上带着的一股煞气。从先前老汉的讲述中,很容易分辨出,天梁马贼中的五大头领之中,来了断头客、食人魔、独臂猿三人。
在场的所有食客,都纷纷停下筷箸。
那几个望风,则走到他们面前,低声耳语着什么。
徐剑行一桌,目光更是紧紧锁定了来人。
而这仅仅距他们发出挑衅,过去了不到半个时辰。
断头客望着徐剑行等人,断刀在他手中轻轻地拍打着,神色不善道,“不久前在车马驿内叫嚣着,要给我们好看的,是你们?”
徐剑行见正主来了,剑眉一挑,“不错。小爷我是岭南剑派徐剑行,贼人报上名来,小爷剑下不杀无名之辈!”
独臂猿身材魁梧,双目如铃,往前踏出两步,给人的压迫感十足,他冷然道:“什么岭南派、华山派,来到天梁山,屁都不是。小子,你辱我天梁好汉,想必手下有几下子,今日老子就来讨教一番,称一称你几斤几两,吃了几颗豹子胆!”
徐剑行道:“要打也不是不行,不过得有个说法,我若赢了,你们天梁马贼,就地解散。”
独臂猿道:“你若是输了呢?”
徐剑行道:“我若输了,跪在地上喊三声爷爷!”
独臂猿哈哈大笑,其余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连房间内的食客,也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剑行道:“你们笑什么?”
独臂猿道,“你以为是比武点到为止呢?我们天梁好汉行事,向来是不留活口,输了,就得把命留下来,还想着叫两声爷爷,就糊弄过去?我们天梁好汉,不缺孙子!”
食人魔尔朱玲格格笑道,“五当家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这么细皮嫩肉的一个小哥,就这样毁了,岂不可惜?好弟弟,不如让姐姐好好疼你一番,我好久也没有食这么俊俏的小哥的心头肉了。”
段云鸿闻言,低声骂道:“变态!”
这句话落入众贼寇耳中,众人目光齐刷刷向这边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