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
棋老一边落子一边朝冯云淡淡说道。这画面上次如此,上上次也如此,几乎就没怎么变过,让冯云不禁心生感慨。
直到冯云入座之后,棋老才抬起头来打量了冯云一眼:“进境不差,但为冲境而损根基,太愚。”语气中带着几分怒其不争的意思。仅一眼,冯云的心肝脾肺肾就被他全然洞悉,冯云甚至怀疑连自己此刻心窍内的想法都瞒不过那双沧桑的眼睛。
“棋老教训的是,不过冯云别无他法,哪怕撞个头破血流,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啊。”冯云端坐着开口答道,话音中隐隐别有所指。
不过棋老犹若未闻,不等冯云答话时他就已经收回了目光,重新投入了下方的棋局:“落子吧。”
冯云垂眼看了看棋盘上的残局,满是金戈铁马,满是杀伐屠戮,别看棋老总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慈祥模样,但在棋盘上却从无半点怀柔之说,唯有屠!唯有杀!哪怕棋局的对手是他自己也依旧如此。于是冯云所见到的残局就十分惨烈了,明明棋盘上还有不少空处,但他却找不到分毫的喘息之处。
“冯云不是您老的对手,所以这局棋冯云下不了。”
冯云从未在棋老手中赢过一局,提子的机会都少得可怜,不过即便如此他也鲜少会拒绝棋老的邀请,因为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只有这一个办法能报答赐他《两仪玄神宝经》的棋老一二。但此时此刻,冯云甚至没有取子便直接开口拒绝道。
听得这话,棋老才又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看冯云认真的神情,随即替冯云在棋盘上放下了一颗白子。这一子落下,原本已陷绝境的白子顿时多了一线生机,但能否杀出重围还得看执棋者有多勇猛了。
“不入局而无有败,这也算是一种谋略。”棋老没有对冯云的拒绝而生恼,反而微微颔首笑了起来。
“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求棋老助我。”冯云直接了当地说道,论智论谋,再让他修个百年也不可能是活了不知经年的棋老的对手,遮遮掩掩只会徒增笑耳。
棋老取来一颗黑子拈在指间,一边淡然地回道:“你许久未来,不会已经忘了当初老夫说过的话了吧?”
冯云上次来到这里还是元婴境时,而现在他已经是造化境大修了。
“冯云不曾忘过,不过冯云仔细思来,这规矩或许不能适用在我的身上。”冯云挺直着脊背,一动不动地直视着棋老。每次面对棋老时,他都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深不可测!不是如吞天、沙烨那般夸张的形容,而是实实在在的叙述。
如渊之深,如天之高,举目无垠,浩瀚不知边界。无威显,无势出,静立于此,无人敢与之比高。
这便是冯云心中的棋老,虽然他从未见过棋老出手,就连冰山一角都不曾见识过,但境界越高,这种感觉却越发强烈。不可敌、不可探已经无法形容,毕竟无人会与浩繁九天比高矮,与苍茫星海比身伟。
冯云的回答让棋老有些意外,嘴角也顿时多出了一丝笑意,在他漫长的生命里,“意外”这个词可谓是少之又少。
“为何不能用在你身上?”
“因为我不是天衍传人。”冯云面色肃穆地答道。
棋老看着冯云沉默了片瞬,随即莞尔笑道:“这不是你说了算的。”说完他笑着看向冯云,眼神似乎是在等待冯云的下文,虽然接触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几日,但面前的这个“孩子”却总会给他带来些“惊喜”。
“但您老可以。”果然,冯云立刻就开口答到,随即又继续说道,“巧合之下,冯云得知了不少关于天衍传人的传闻,其中最让我注意的是事情有二。一是天衍仙尊在留下道书失踪之前曾与一位可怕强敌大战,二则是天衍传人无一善终。”
冯云说完,不禁看向棋老,而对方只是颔首回了句:“继续。”
“前者消息太少无从知晓,但后者却在星海中传得沸沸扬扬,更有甚者将其称作是天衍传人的‘诅咒’。死在天劫之下的天衍传人自是不必多说,然而渡过天劫的天之骄子同样没有就此走上坦途,反而引来了一股可怕的无名势力剿灭,身死道消不说,就连其亲朋也被连根拔起。不知此事棋老可曾知晓?”
棋老再度沉默了片刻,之后却是不答反问道:“先说说你又是怎么看的?”
对于棋老的反问,冯云并无半点意外,立刻张口答道:“在冯云看来,此事其实显而易见。星海之中强人无数,为何专挑天衍传人下手无非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不想看到天衍传人成长起来。而这种人,要么是如今掌控星海而不愿被分去利益的大势力,要么就是与天衍仙尊有血海深仇,就比如仙尊的那位……可怕强敌。”
绕了一圈,所有的事情终于汇合至了一处。
星辰大殿中寂静了半晌,随后才被棋老的声音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