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乱来了。”目送他们都离开后，天已经快黑了。弗拉德皱着眉关上门，说道，“你毕竟，还是人类，再怎么说……”
我挠了挠手臂：“我明白我自己身体的情况，但是这个机遇真的是太难得了——陈和菲尔德显然是有求于白鞋子，并且急着回到山那一边的陈家老宅；白鞋子似乎刚刚了结了叶桐的事，但是也要把叶桐带回陈家；而他们的目的地，显然就是陈烨所属的那个‘陈’，是我们之前一直觉得突兀的问题所在。这个机会实在是太棒了，我不舍得放弃。”
他坐回我的床边，撩了撩我的头发，没有说话。
但我猜他应该是在抗议。
于是我学着白鞋子的口吻，沉下嗓子道：“你没有遇见过，就不会知道，什么是理想、什么是为之付出一切也要做到的事。”
白鞋子说的没错，有些事，已经不仅仅是我一个人付出一切了，那么就更要为之燃烧到底。
我听见弗拉德一声轻轻的笑：“学的不像。”
“口音这种事，怎么可能是一两天就能研究透彻的——所以你同意了吗？”
“……”他叹了口气，垂下眼眸：“不同意有用？”
我点点头：“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也会想办法让你同意的。话说回来，我今天真的被白鞋子身上的深渊气息压到快要窒息了，天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弗拉德安抚似的抚过我的背：“汉语的成语，藏龙卧虎，山外有山，应该就是这样。”
说到这里，我听见被盖在被子里的我的胃发出了空虚的响声。毕竟中午也只吃了一点，现在也该饿了。
我还没来得及脸红，弗拉徳就提议：“这个时间，医院食堂可能关了……我去外面买点？”
“好啊，我想吃，嗯，算了，我也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你看什么方便吧——也许我应该和你一起出门逛逛，毕竟这趟也算是半个旅行，你觉得呢？”早就听说这里的夜市还不错，虽然还没到夜里，不过晚上和夜里的界限也不过一顿饭的时间而已吧。
他眼中红光微烁：“好好躺着。”
……好吧，那我怂了，我不（敢）再说什么，看着他披上了外套，离开了病房。
虽然他自身体温很低，但毕竟也算是个“活生生”的人，现在病房里就剩下了我一个，陡然觉得有些冷清。
我根本就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脆弱，弗兰肯斯坦将痛觉调节至最低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嘛！
说是冷清，可能是因为弗拉徳离开之后，这里的另外一只恶魔的气息逐渐浮现，凄冷怨念得让我后背一寒。
白鞋子还说一定会安全？真是会骗小孩啊。
但是那气息虽然阴冷，却好像没有太强的攻击性。这里是医院，有可能是什么因为渴血其他因素而来的恶魔吧，如果不袭击我的话我也乐得清闲。
我翻了个身，发现床单上掉了不少头发，但是是黑色的长发，似乎并不是我熟悉的任何一个人的头发——那应该只可能是这个病床之前的病友掉的了。
虽然这里是山区的医院，条件没有那么好，但也不能这么随便吧，基本的床铺清理都做不到吗？我皱着眉，捻起那几根头发丢到地上，感觉有些恶心。
我换成平躺的姿势，发现这附近的深渊气息还真是各放异彩，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比起我所了解到的夜市要热闹多了。
如果说之前在家族和弗拉德的家里就像是行走在幽深的森林中，那些恶魔都蹑手蹑脚地行动和捕食，并且常见种类有限的话；这里就像是《千与千寻》里突然到来的夜晚一样，各种妖魔鬼怪都在街道上不加掩饰、明目张胆地穿行。
——这到底哪里安全了？
突然，我听到了有人轻轻叩响病房门的声音。
弗拉德的话，按照我们的关系，现在不至于会敲门吧，难道是医生？
“我是来帮你换药的。”门外是一个有些纤细女声。
这么说来，普通人无法感受到这里像是红汤乱炖一样的深渊气息，倒也是一种保护了。我不想起床，就抬高了音量道：“门没锁，我不方便下床，护士小姐直接进来就好。”
门外人沉默了一会，这让我有些意外和迷惑。我问道：“怎么了，护士小姐？不是要帮我换药吗？”
“嗯……出了一点情况，我正在想办法解决。”
这个护士怪怪的，给我一种异常违和的感觉。
我听见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细碎的爪子刮过石头地面的声音。后者让我有点耳熟，毕竟小查虽然是恶魔，但终究还是个犬形生物，它每天晚上在家里闲逛的时候，指甲在地板上刮擦时就会发出这种声音，“咔哒咔哒”的。
我悄悄地坐起身子，尽量不让床铺发出声音，然后俯下身子去摸我的鞋子放到哪里去了——听说这里是在山中，我就没有穿着海辛制式的长靴，而选择了更加便于户外运动和走山路的户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