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借用不借用一说，弗拉德又不是谁的所有物，他想怎么做都有他的自由。但我一向有话直说，我觉得你们就是去送死的。弗拉德也是，你也是。”
我坐在弗拉德驾驶的车里，反复回想着德古拉最后说的那些话。
“我已经活了很久，已经习惯了有些人离开前的道别就是最后一面。”那时候德古拉半眯着眼，目光似乎透过我，看向了我身后很远的地方，“人类嘛，年轻的时候就是应该去赌一赌，老了才有好故事可以说——或者干脆死在意气风发的年纪也不错。”
“不过别指望我会有有什么援兵去救他，我需要保持中立——我整个城堡的恶魔都不会加入任何一方势力。”德古拉将高脚杯中的最后一滴液体饮尽，随手将玻璃杯往旁边一丢。
回忆中那清脆的一声也将我唤醒。
我揉了揉脸颊，身旁的弗拉德正在专心地观察着路况，小心地驾驶着；后座小查的半个身子都趴在了维罗妮卡的身上，而维罗妮卡正闭着眼睛，分不清是小憩还是浅眠。
“没想到你还会开车。”我顺着椅子往下滑了一点，寻找到一个更舒适的坐姿，歪过头去看弗拉德精致的侧脸。
弗拉德勾了勾嘴角，仍旧专心开车：“之前和你说过，活得时间长……各方面都会涉猎一点。”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开车？”
“驾照，没续期。”弗拉德抿起嘴耸了耸肩。
我用手指敲着自己的颧骨，没有挪开视线：“好吧。那我们的路程有多久？你一直开着会不会很累，这算疲劳驾驶了吧？”
他快速地斜觑了一眼车载导航：“不休息的话，接近两天——我还不累。”
车内的电台放着闲适而轻松的舒缓摇滚，鼓点和雨声交织，竟然让这灰霾之下平添了些许惬意。
“谢谢你，弗拉德。”我认真地、一字一词地说着。
弗拉德显然是听到了，他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也露出了尖利的獠牙。但他还是挑眉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说这种宽敞平坦的道路，给我我也能开！你累了就换我好了！”我咬着嘴唇重新坐正，看见深绿的草甸没入远空，听着自己的小声嘟囔：“要是我不用天天这样赶集一样地跑来跑去就好了，我……真的感觉有点累了。”
仿佛忽然有什么负面的情绪在弗拉德那里发芽了一样，他唐突地收起了刚刚还灿烂的笑容，脸上转瞬之间闪过的似乎是犹豫、又像是不忍，但都如同蜻蜓点水一样再度消失。
“崔斯，你有没有想过……不，算了。”
“嗯？想过什么？”我不明所以。
“……想过就这样放弃？”弗拉德沉吟片刻，眼色随着阴云的低垂也黯淡下来，“如果无法拯救所有人，不如就放过自己吧。”
汽车逐渐驶入乌云厚重的领域，雨点由淅沥变得滂沱，聒噪嘈杂地插入对话。
“不。那样我会后悔的，所以哪怕有一线生机，我都会竭尽全力。”
一声低沉的叹息被雨声淹没，弗拉德不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指，将电台的音乐调大了些许，试图掩盖这蛰伏着躁动的沉默。
弗拉德已经很多次地想要让我走另外一条路了，但是他也说过会陪我到底。继续任性前行的话……不，还是不要考虑这么多了。
第二天我也一直在试图联系崔西和威廉，但是都以失败告终。只有弗兰肯斯坦还能断断续续地接上通话，不过能够明显地感觉到，他也开始变得紧张和不安，但是进一步询问的时候，他却只是反复重申道：“有什么人在找我。”
“你那实验室的位置不是被海辛家的隐秘符文包裹着吗？如果是不清楚海辛铭刻纹路的外人，不会那么轻易找到入口的，这点海辛家还是有自信的。”
弗兰肯斯坦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我担心有内鬼，孩子。我觉得不对劲——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粗略估计了一下路程。我并不忍心让弗拉德一直开车，不过好在道路还算平坦，中途维罗妮卡和我也换上来做了一阵子的司机，但仍旧耽误了不少时间。比如此刻，我们正把车停在路边的服务区，在雨中难得的庇护所中大开车窗，让冰冷的空气涌入——车内的二氧化碳浓度实在是太高了。
“也许明天，或者后天吧，我在路上也需要时间……是已经紧迫到这种程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