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孔明正色的点头,眼中带着欣喜,却又并不直接回答诸葛均,设问道:“那么,你到来说说,为什么我去不投靠已经平定了北方,具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利的曹操。也不去大哥那里共同追随据有江东已历三世的孙权。而似乎是自讨苦吃,要为暂居于新野小县的刘备卖命。你说说,这里面儿有什么关窍?”
这话要是理解为再次转移话题也是不无不可的,可是诸葛均没有执拗的提出异议,他是从心底崇敬二哥诸葛孔明的,而他也知道这是二哥在考他。整个托儿行动诸葛均都有份儿参加,但是这帮子才子们从来就没有将话说透的时候,好像不云遮雾绕一点儿就丢了高人的身架子,话说明白了好像就不够智慧,从来都是点到为止,诸葛均虽然早已想过这个问题却并没有听他们细谈过,自己琢磨的也不知道对不对,想跟二哥好好问问却还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自己琢磨的也并不成熟,这时诸葛孔明问起他正好也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向二哥求证一下。
黄承彦微微皱眉,现在讨论这个已经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了,不过既然这两兄弟要扯一扯他也不好说什么,冷眼看着,看诸葛孔明怎么说。
说话的却不是诸葛孔明,而是诸葛均,小家伙儿在这个问题上已经压抑很久了,稍稍整理了一下就开始敞开来诉说:“曹阿瞒现在应当是天下群雄中实力最强的,他挟天子以令诸侯,在名义上坐正了正统的有利地位。虽然在大家的眼里,曹操名为汉臣相实为汉贼,所谓道不同而不相为谋,不愿意搭理他的很多,可是追名逐利者蜂拥而去者亦众。曹孟德阴狠毒辣,却治兵有方,先后率军消灭了吕布、袁术、袁绍等豪杰,占领了冀、幽、青、并等州,平定了北方,必有一举平定南方,一统华夏的志向。此刻如果从了曹操,将来站在胜利者阵营的机会应当是最大也是最稳当的,即便如二哥之意料,三分天下,曹操的一份儿也是早已到手的,刘备却几乎是空着手,全部要一城一池的去博。也正因为曹操的三分之一天下已经成型了,所以现在跟着他就有点儿晚了。此刻曹操也不可能向刘备那样一趟一趟的往咱们这里跑,就算是他愿意来他手下的也不会让他来的。嘿嘿,要是二哥去了,他们可就没有那么好混啦。所以我猜,曹操的手下的什么荀彧、郭嘉等一批贤才谋士都不希望二哥去吧,二哥去了必定是一番龙争虎斗。那帮子武将亦是跟着曹孟德很久的老人,未必肯听二哥的调度,而且他们兵强马壮,打了胜仗自然认为是理所应当的,可要是败仗那就是谋略不当了,想要镇住他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二哥是厉害的,但对付这帮子也不容易,而且小人最是不好打交道,强势一方又是小人最多的,因为他们是追逐着好处才去的,跟的必然会是最强势的一方,也就是曹操一方。所以现在去曹操那儿的小人多,曹操自己怕是也有这样的认识吧,想要这个时候在曹操阵营里出头可不容易,二哥怕是懒得去和小人争吧。”
“哈哈哈,”诸葛孔明笑了,“我是怕争不过小人才不敢去。”
黄承彦感慨道:“宁与君子斗,不与小人争。君子就算再有智慧再有学识再有韬略也常有争不过小人的时候,小人败给君子问题不大,可是君子败给了小人却可能万劫不复呀。”
诸葛亮、诸葛均、黄月英一起点头受教。
黄承彦对诸葛孔明问道:“三儿分析的基本和我心意,你觉得呢?”
诸葛孔明微笑着说:“从大面上的确如此,可真让我下决心的却并非是这些。”
“哦。”黄承彦一挑眉,问道,“那又是怎么呢?”
诸葛孔明微笑的正视着三弟诸葛均说:“曹阿瞒是我第一个剔除的。时也运也命也。如果父亲不早走一步,如若玄叔不带咱们来荆州,我现在一定是在曹孟德身畔的,而且一早就在了。这是必然的,既然在十五年以前我们离开了琅邪,离开了北方势力范围,再回去就不那么现实了。许昌的圈子已经都定型了,稳定下来的圈子没有一个是我熟悉的,也没有一个是熟悉我的,去那里不是跟自己作对么?”
“嗄!就因为没熟人?”诸葛均讶然叫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诸葛孔明正色的分辨道:“不是人不熟,是圈子不熟,这貌似分别不大其实差异甚巨。”
诸葛均“哦”了一声。
“三弟,”诸葛亮温和的鼓励道,“刚才不错,你继续往下说。”
诸葛均答应道:“好的,我再说说。第二位就是江东了,这里的人物跟咱们襄阳的走得近。二哥,这一回应当能够没有圈子的关系了吧?大哥都在江东呢。”
诸葛孔明微笑摇头,乐呵呵的说:“我还以为你会第二个排刘表呐,怎么看不起咱们荆州牧?”
“他太窝囊。”诸葛均毫不客气的批评道,“毫无争霸的豪情,龟缩一地贪图安乐庸庸碌碌毫无作为,才刚一个荆州牧就已经是外戚专权了,即使送他天下,也会是宦官横行外戚祸国。”
“哈哈哈,好大口气呦!小小荆州牧,你好大官儿么?当今乱世之中,刘表也算是一方豪强啦,不要那么小窥他好不好,能混到他这一步也相当了不起嘞。”诸葛孔明笑呵呵的说着,眼角瞟着黄承彦,看他对自己这个弟弟是怎样一个观感,却见黄承彦苦笑摇头,对诸葛均的年少轻狂很不以为然,不过时下风气如此他也没有大惊小怪。再看黄月英,她看小叔子轻笑中略带一丝宠溺,倒是和睦得紧。
“冲你一个‘混’字,刘表也只有出局的份儿。”诸葛均敏锐的抓住了关键点,得意的说:“二哥,你也一样看不起刘表的,是不是,他怕是紧跟着曹操第二个就被你踢出局了吧。”
“是。”诸葛孔明承认道,“刘表的确是我第二个就排除了的,不过起根本作用的却还是圈子。”
诸葛均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奇怪的叫道:“怎么可能呢?我们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这里谁人不知道你呢?”
诸葛孔明收敛起笑容,脸上是郑重和哀默的混合味道却又被压抑在冷静的下面,他就事论事的说:“正因为刘表身边儿所有圈子的人都知道我,有的更是从我们小时候就知道,也知道玄叔,所以我第二个剔除的就是刘表,因为这里的圈子太熟悉我们了。”
“怎么会呢?”诸葛均奇道,“圈子太陌生,谁也不认识,不好发展,所以不去,这个说给谁都能相信。但人熟悉了不是好的事情么?为什么稔熟反而被剔除呢?没这个道理呀!”
连黄承彦都觉得诸葛孔明这个道理太牵强偏狭,在诸葛均说话时连着点头。只有黄月英依然如故。
诸葛孔明沉声说:“圈子熟不等于人熟,他们熟悉我不等于相信我不等于了解我。这里的各小团体各小圈子多多少少都知道我一些,可他们知道的只是我的家世只是我年幼时的印象,顶天不过是一个聪慧的印象,而相反的呢,一个破落家的小孩子的印象怕是要更鲜明得多。在这样的熟知中他们会将大权交给我来掌控吗?你熟悉守门的童子,很熟悉了吧,你会此刻去请教他吗?”
“不会。”诸葛均立刻冲口而出,说完自己反倒是一愣,想了想说,“可你并不是看门的童子呀!”
诸葛孔明点醒道:“你也不是刘表,不是蔡瑁张允之流。他们看咱们未必就比咱们看那看门的童子更高。难道你不知道那童儿也挺聪慧,听你念书,听两遍就已经记住了,有时记得比你还快呢。”
诸葛均皱着眉不说话了,二哥说的的确是事实,可这个事实让他不舒服。看门的小童怎么可以跟自己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