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离道:“现在你见识到了。”
姬纸鸢道:“你不怕死?”
燕离道:“我怕得要死。”
姬纸鸢道:“燕山盗保留编制,另编一军,封燕龙屠为车骑将军,你不用考核便可加入书院内院,一应修行所需,全不用担心,日后至少一个三品位份,够不够?”
燕离摊手道:“条件很诱人,但我做不了主。”
姬纸鸢道:“那你凭什么坐在这里?”
燕离嘴角轻扬,道:“你需要一件像我这样脑子聪明外加文武双全的兵器,替你清理帝国的毒瘤还有笼罩帝国数百年的阴霾。”
姬纸鸢淡淡道:“你有这个能耐?”
声音十分平淡,已非质疑,而是笃定他无法办到。
自武帝以后,笼罩帝国的阴霾就愈加可怖,数代皇族励精图治,也未能消去,凭一个小小的强盗?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燕离答非所问道:“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单独来见你。余行之不可能留我性命,抓捕难免死伤,我死了,他的位置才能坐得稳。”
姬纸鸢蹙眉道:“怎么说?”
燕离笑道:“你心里有一面镜子,明知道余行之有问题,还让他们来抓我,不就是为了考验我?如果我走不到这里,对你而言,也就失去了人质以外的利用价值。”
姬纸鸢意味莫名道:“你的胆子真的很大。”
燕离住口不言,说到了这个程度,姬纸鸢还没有明显的意向波动,他有些拿捏不定她的态度。
不论是谈判也好,日常八卦也罢,交谈的人在交谈过程中,都会显出一种倾向的波动。
然而姬纸鸢没有,否定、肯定或者不否定、不肯定,这些倾向都没有。
她不像无常的风,风至少还会动。倒像无底深渊,不知下方是地狱还是天堂;又像寡淡无味的水,永远品尝不出味道。
姬纸鸢深谙谈判之道,这是燕离的结论。
不能因为是个姑娘家就小看她啊。
姬纸鸢七岁登基,今年也才十八岁,堪称史上最年轻的王。十二年风风雨雨,经历的凶险与磨练,恐怕不会比燕离少多少。
况且,这场谈判是不公平的。
对大夏皇朝而言,声名在外的燕山盗,也只是一个有点实力的盗匪团罢了。若不是异族之祸和内乱,早就发兵围剿,哪容他们在并州扎根壮大。
换句话说,从一开始,姬纸鸢就没有把燕离当回事。
这般无声的蔑视,要甚于言语的侮辱。
任何人遇到如此境况,恐怕都会心生愤怒。
可是燕离没有,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愤怒的资格。
他更清楚的是,如果再不抛出能让对方心动的筹码,这场谈判就要结束了。
“奴隶。”沉默许久之后,燕离终于开了口。
姬纸鸢神情淡漠,道:“朕不需要废物,哪怕是奴隶。”
燕离低声笑了笑,道:“喂,你可别会错意,我的意思是,有人在贩卖奴隶。”
奴隶,这个词对大部分人而言,已经变得非常陌生。
众所周知,太祖推翻前朝统治后,明令禁止奴隶买卖,违者诛九族。这是唯一一条太祖亲自订立,并严令不得改动的律令。
当然,并不是说就没有了奴隶,只是没有专门开设市场。
现今皇朝依然是等级制度,最高者自然是皇帝,其次是王公贵胄、文官武将、士大夫、书生、匠师、商人、平民以及贱民。
相比前朝历史,大夏皇朝十分开明,凡有技艺在手的匠师,地位只在书生之下。
最低等的贱民,便类似于前朝的奴隶,是失去了人身自由,没有社会地位的下等人,只是不能相互转售罢了。
贱民的来源有战俘、罪犯、盗贼、负债者等。虽称贱民,但因禁止买卖,普通平民家里,几乎不可能拥有。一些高官大门阀相互之间,却也只敢钻个空子,以赠送的名义相互往来。
不过,相比起黑道、强盗等,奴隶买卖只是小巫见大巫。
姬纸鸢淡淡道:“这不需要你管。”
燕离道:“数年前我们劫了一伙来历不明的人,他们的实力极强,全是死士,被抓后便咬破毒囊自杀,无法辨别哪方势力。而货物,全是年轻貌美的姑娘,从她们口中得知,她们是在睡梦中被掳。我曾经偷偷去官府查了卷宗,近十年失踪人口的案件明显增多,其中大部分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年纪在十二岁到二十四岁之间。”
姬纸鸢不为所动,道:“你会去查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燕龙屠的指令?”
燕离严肃地摇了摇头,认真地说:“燕山盗光棍三千条,如果姑娘们都被掳走,那我们怎么办?”
虽然是很严肃地在逗趣,姬纸鸢却没有笑,她并没有觉得哪里好笑。
她的神情依旧淡漠,道:“你还是不能说服朕。答应朕的条件,朕会让包围归义坊的人撤走,否则龙魂枪这个名字,今晚就会成为历史。”
顿了顿,她的美目透出丝丝寒意,“不止是他,任何人都有他的价值,如果你不能展现足够的价值,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