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方落,南方天忽然掠来一阵铅云,夹裹了数目不少的凶神,在附近降下来了;又有一车驾,是三匹遍生黄麟的角马拖拉着,在那高空之上,闲庭信步似的来到,但不降下,只从中闪出数个人影来,落到先落下的凶神的左近。
右相班昭,赫然就在其中。只是气色不很上佳,看来还没恢复元气。
这黄麟角马,便是黄麟马,龙的近亲,生性凶悍高傲且无畏,加之遍体的坚固的黄麟,可挡飞剑宝器,简直是战场上冲锋的利器。全阎浮也不过数十匹,堪称稀世珍宝;不过没有腾空的能力,是车里人的神通使然。
魏然这才知道,闯到战场里来了。
“发生什么事?”姬纸鸢在车里问。
魏然进行了简洁的说明,然后道:“主公先别出来。”
班昭先走出来,目光在李苦身上掠过,定在马车上,看清之后,斗然地凛冽,还是面带着笑容,“魏然,是李苦叫你来?车里是你老师么?”
魏然看着他,松散的花白的头发和勉强挤出来的笑容,竟觉出一丝的凄然和很多的挫败来,曾经的教过他不少的先生,甚至他的老师,都曾经只是他的学生,然而竟如此!
他先下车揖礼:“先生。”然后才给出一个安心的答案。“不是。”
班固安心不少,但很快又似笑非笑说:“不是?以你身份,除了今上,谁敢要你赶车?”
那天上的车里,就跟着发出了声响来,浑厚却温和,“李苦,却要你稍等片刻了。”
李苦慢慢地抬起头来,冷漠地盯住车驾,手缓缓地放在了腰间的旧长笛上。并没有给面子,身上腾起强烈的意味,一瞬间仿佛撑开这亭台,变得无比高大。
班固连同另外的几个,跟着站了出来,放出气域来抵抗。然而纷纷都变了色。
车里人却自顾自地说:“魏卿,这些年你不在朕的身边,朕屡屡遇到疑难,拿起奏折就想递给你,等很久没有人接,才醒悟到你不在。这习惯一经养成,无论几次都难以忘却。朕早悔恨当年的处置,派了很多次人去请你,你不肯回,就想着你到底预备着什么时候回来。如今又见到你,朕可还能唤你一声魏卿?”
“在下心已不在朝堂。”魏然仍是揖礼,但语气坚决。
“真是,昨日之日不可留。”那车里的声音就略带了一丝的感叹,旋即不再温和,没什么情绪地说。“那么,你来是为了什么?”
“我如今在巨鹿境起始镇里做一个小吏。”魏然平淡且坦然地说,“去岁底,皇上发来旨意,要领主来见,我跟随领主来奉召。”
车里人还没说话,底下一个生着三角眼,脸孔是很浑圆的,手臂异常粗壮的老头就大声地叫了起来,“魏然,你可不可笑,一个大老爷们,认个新的主顾,却是个小丫头片子!”
“我这个小丫头片子,还真是失礼了。”帘子动了动,姬纸鸢已闪身来到了车顶上,“前任神捕,铁腕神臂刀前辈已多年不曾现身江湖,如今重出,是要跟李苦一较高低?”
全场俱是一惊,惊这世上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一袭华丽宫装,繁复的镂空金纹,宽大的水云长袖,瑰丽又精致的曳地长袍,就那么样地站在那里,好像一簇水晶,清澈而又透明。她容纳了造物主所能给予的全部的美好,凡所能想到的,都能从她身上看到,满足几乎所有一切的想象。便是从图画中走出来的,也不及其风采之万一;便是那日月星辰,在她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更惊的是她竟半点不怯场,在如此众多的高手面前,还能从容开口。
那老头虽也惊异,但更惊讶的,是自己归隐多年,今番碍不过情面,出来活动筋骨,就被自己口中的小丫头片给认出来。不禁发出爽然而且震天的大笑声,“老夫光明磊落,叫了你小丫头片子,就不改了。小丫头片子,老夫知道你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嘲讽老夫不自量力。好,今日老夫就要出手重振声威,教晚辈们瞧瞧,姜还是老的辣!”
他伸手向虚空,就见一柄鬼头大环刀出现在手中,三五步疾奔,所过之处,如产生气泡般炸开,他的整个人就轰然撞开李苦和另几人争锋相对的气域里。
班固跟另几人不由自主地倒退开去,瞳中射出不可思议的光来,“他竟突破了?”
这可真如同老树开花般,是个毫无疑问的奇迹。
“好,邓公果然不愧是圣上看重的!”班固身旁一个中年男子激昂地喊了起来,“今日小弟就助邓公一臂之力,让这李苦有来无回!”
他说毕就双手结印,身上闪出金的宝塔来,抢在那老头之前,撞向了李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