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点了几盏油灯,地窝炉也生了火,因此这间屋子里十分温暖舒适。房子中间是一张宽大的枣木餐桌,周围放着高背餐椅,足够让十几个或者更多人同时进餐,不过自从令公鬼的娘去世以后,这里就少有客人来访,更不要说这么多的客人了。
房里沿着墙壁摆放了几个手艺精细的柜子和箱子,多数都是令老典自己做的。地窝炉前斜放着令老典的一把专用的看书的椅子,上面垫着软羊皮。令公鬼则喜欢躺在地窝炉前的地毯上看书,虽然他并不是经常看书。
书架站在门边,书就是那么寥寥几本。这种地方识字的人本来就不多,像令家父子这样两代人都认识字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在这里要买书可不容易,因为很少小贩会带书来卖,即使有也只有几本,因此十分抢手。
这间屋子跟其他有女人收拾的屋子相比,也许不算十分整齐。桌上是令老典的旧杯子和一本《穆天子传》;读书专用椅的枕头上有另一本破损严重得快要散开的书;一件待修理的马具零件放在地窝炉前的长椅上;另外,餐椅上堆了一些要修补的脏衣服。但是除此以外,屋里很干净的安乐窝。在这里,很容易就能忘掉屋外的冰天雪地,没有假的应化天尊神,没有战争和鬼子母们,更没有黑骑士。
炖锅里传来阵阵香气充满了房间,令公鬼快饿坏了。父亲用一个长柄木勺搅拌锅里的卤肉,尝了一下味道说:“还欠点火候。”令公鬼在门旁的水缸里舀水随便洗了洗脸和手。他最想要的是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洗掉粘着身体与衣物之间的汗和冷意,不过要把浴室的大浴缸烧热得花些时间,就像煮一锅一百多人喝的汤一样,得花上很长的时间。
令老典从一个柜子里翻出一把大钥匙,跟他的手差不多长,把前门用一个大铁锁锁上了。他回答令公鬼提问的眼神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愿我只是小题大做了,也可能是这鬼天气让我的心情变坏,”总之他叹了口气,手里轻轻地抛着这把钥匙,说了一声要去查看后门。说完便向屋后走去。
令公鬼的记忆里,这两扇门从来没有上过锁。锡城的人们从来不锁门,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这个需要。
头上令老典的卧房里传来刮擦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地上被拖动。令公鬼皱了皱眉,除非令老典忽然决定要改变家具的摆放位置,不然,这声音只能是令老典把他床下的旧箱子拖出来。这是另一件令公鬼的记忆里不曾有过的事。
令公鬼打了一小壶水挂到火上烧,准备泡茶,然后摆放餐具。这些碗和勺子是他自己用木头做的。堂屋的窗户还没关上,令公鬼不时看看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只能看到月影。那个黑骑士很容易就能隐藏在这样的黑暗里,但是他尽量不去想这种可能性。
当令老典回来时,令公鬼吃惊地盯着他。只见他腰上斜斜地围着一条阔腰带,挂着一把剑,黑色的剑鞘和剑柄上都有一只青铜浮雕的天元应龙。令公鬼只见过商人的镖师们都佩剑,当然还有今天看见的那个孔阳。他从来没有想过父亲也会拥有一柄这样的剑。除了那两只浮雕的天元应龙,这柄剑看起来和孔阳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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