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令公鬼断断续续地说到那些梦时,即使那本来愿意说出真相的一半的心也开始觉得颈后汗毛倒竖。令公鬼强行把嘴闭上,竟不小心咬到了舌头。他谨慎地看着黄巾力士,紧闭双唇呼吸沉重,祷告他以为自己说的只是普通噩梦。老天知道,它们听起来真的就像噩梦,也足以令任何人做噩梦。也许巫咸会以为他发疯了。也许……
“天身丞民.”巫咸说道。
令公鬼眨眨眼。“什么?”
“天身丞民,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巫咸伸出一只粗手指挠了挠一只尖耳朵的背后,略略耸了耸肩,“巫姑长老总是说我不仔细听他的话,但有时候我确实听了的。有时候听了。你肯定知道风月宝鉴是怎么运行的吧?”
“我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他缓缓说道,“它一直就是那样的吧。”
“嗯,是的,啊,也不完全准确。你看,太古神镜用宿命之线为一个个时代编织出风月宝鉴。它不是固定的,不是一直如此的。如果一个人想要改变自己宿命之线的走向,而风月宝鉴里面还有空间,那么太古神镜就会接受它的改变并且继续运转。对于小小的改变来说,风月宝鉴里总是有许多的小地方可以容忍它们。但有时候,如果改变过于巨大,那么不论你多么努力,风月宝鉴都不会接受。你明白了吗?”
令公鬼点点头。“我可以在庄子里生活,也可以搬到思尧村去生活,这就是小改变。可是,如果我想当国君……”他笑了起来,巫咸也裂开大嘴微笑,笑容几乎把他的脸分成两半,他的牙齿像凿子那么宽,像雪一般白。
“对对,就是这样。然而有些时候,却是改变选择了你,又或者说,是太古神镜为你选择了改变。有时候,太古神镜会强行扭曲一条或者几条宿命之线,导致周围的业力被迫随之弯曲旋转,这一来又引发它们周围业力的弯曲,再引发另一些业力的弯曲,如此连锁反应一直蔓延,形成了宿命之网。第一条弯曲的宿命之线,就是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对于道,不论你做什么都是无法改变的,除非风月宝鉴自己改变它。那张宿命之网——叫做太极——可能持续数周,数年。它可能牵涉一个城镇,甚至整个风月宝鉴。过堂白虎神卫符就是一个天道之刍狗。从这方面看来,我觉得赞陀屈多尊者也是。”
说到这的时候,他发出一阵雷声一般的轻笑,“巫姑长老一定会为我骄傲的。他总是在那里喋喋不休地罗嗦个没完,看游记比听他的话有趣多了,但有时候我还是听了的。”
“这些我都听懂了,”令公鬼说道,“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是一个放羊的,不是另一个过堂白虎神卫符。马鸣就更不是了,子恒也不是。我只觉得一切都……很荒谬。”
“我没有说你是啦,但是就在我听你述说你的经历时,我简直能感觉到风月宝鉴在旋转变化,而我本来是没有这方面的天分的。这就说明,你是一个天道之刍狗,明白吗。你,也许连你的朋友们都是。”黄巾力士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揉着宽阔的鼻梁。终于,他点了点头,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我希望能跟你一起旅行,令公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