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恒进来了,低着头打着哈欠。
令公鬼坐起来,问道:“半夏怎样了?马鸣呢?”
“她睡着了,她们是这样说的。她们不肯让我进女客楼去看她。马鸣的话。”子恒突然怒视着地板,“如果你这么关心,为什么自己不去看他?我以为你对我们再也没有兴趣了。你自己说的。”他打开自己的衣柜门,开始翻找干净中衣。
“我去过药诊室了,子恒。那里有个鬼子母,就是那个跟丹景玉座殿下一起的高个子女人。她说马鸣睡着了,我会妨碍她,而且我可以另找时间再去。她的口气就像是狗儿在指挥磨坊里的苦力。你知道狗儿的,干脆利落,总是一次做对,马上做对。”子恒没有回答。他只是脱掉曳撒,把中衣从头上套进身体。
令公鬼打量着朋友的背影,过了片刻,笑了起来:“你想听个笑话吗?你想知道她对我说了些什么吗?我指的是那个药诊室里的鬼子母。你见过她有多高的,跟多数男人差不多。只要再高一个手掌,她就能平视我的眼睛。呵,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喃喃说道,够高的,不是吗?我十六岁的时候,你在哪里?或者,三十岁的时候?然后她笑了,就像这话是个玩笑。你怎么的?”
子恒已经穿上了干净的中衣,横了他一眼。加上他那精壮的肩膀和浓密的须发,令公鬼觉得他像一头受伤的熊。一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受伤的熊。
“令公鬼,我如果你想拿鬼子母们开玩笑,”子恒打断他,“随便你。王子殿下。”他开始把中衣束进他的裤子,“我没多少时间跟鬼子母们玩幽默;是这样说的吧?反正我只不过是个笨手笨脚的铁匠,我也许妨碍了某人。王子殿下。”他从地板上抓起曳撒,开始朝门口走去。
“他妈的,子恒,我很抱歉。我当时很害怕,我以为自己遇上了麻烦——也许——我是的;也许现在还是,我不知道我不想你和马鸣跟我一起淌混水。你都不知道有多危急,昨天晚上所有女人都在找我。我觉得那是我的麻烦之一。我觉得是的。还有,青黛她——”他摊开双手,“子恒,相信我,你不会想搅进来的。”
子恒停下了脚步,但是面向门口站着,只稍微转了转头,令公鬼可以看见他的一只金色眼睛。“找你?也许她们在找我们三个。”
“不,她们在找我。我希望她们不是,但是我比你清楚。”
子恒摇摇头:“不论如何,青黛想找我,我知道。我听见了。”
令公鬼皱着眉头:“她为什么?不过,这也不能改变什么。听着,我说了我不该说的话。我不是故意的,子恒。现在,求求你,可以告诉我马鸣怎样了吗?”
“他睡着了。桑扬就是那个鬼子母,她说他过几个时辰就可以起床了。”他不安地耸耸肩,“我觉得她在说谎。我知道鬼子母们从不说谎,不说,那种你可以揭发的谎言,但是,她在说谎,或者说,她有所隐瞒。”
他停了停,斜眼看着令公鬼:“你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你、我和马鸣?”
“我有难言之隐,我不可以,子恒。我不能告诉你原因,但是我真的必须自己——子恒,等等!”房门在他的朋友身后甩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