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重围,他们从哪能离开?”可穆尔戈觉得苏温录哲犴是雨水灌进了脑子里。
“被俘虏也是离开,能活着就有希望。”苏温录哲犴却道。
“我不离开!我要杀净这些璟贼,为爹娘报仇!”他身边的少年,大声嚷道,挣脱了苏温录哲犴的手掌。
“把这份仇记着。你现在杀他们一人都勉强,得等你再长大些,才能杀更多的璟贼,更好的去报这国仇家恨。”苏温录哲犴安抚道。
这里有七万妇孺,他们心中皆有这份国仇家恨,都有誓死报仇的决心,只要他们坚持下去,此生不忘,那他们就是缑山最大的希望。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他们很残忍,但是从他蛊惑他们站上城头,就早已不会动摇半分。
国仇太大,对很多人来说都是空洞的,难以感同身受的。
但此刻的逯山城,已经死了太多人,那都是还活着的人此生至亲,这份家仇将铭刻他们一生。
一个人忘不了是家仇,数万人忘不了,这就是国仇!
璟国今日可以灭亡缑山,但他们心中还有柔软,不然就不是一次次的佯攻疲敌,而是早就一哄而上,将此城覆灭。那一块块巨石,也不该只是砸落城中,应该瞄准一点,往这人群中覆盖……
他们的柔软,会让他们留下这些火种,直到有一日,这星火燎原,报此间大仇。
苏温录哲犴是个善于言谈,也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整整一天时间,他游走在时战时歇的城头处处,把一个个他劝上城头的妇孺又再劝下。
翌日清晨,天光终于罕见的放亮,逯山城西城,集结两万余人,青壮不足五千,其余尽是老头老妪。
他们穿着残破的战甲,拿着破烂的兵器,缓缓结成一个方阵,堵在已经破烂的西城门处。
而他们的身后,远远的聚集着六七万妇孺,眼中有泪,甚至有血泪,但却没有人哭出声,没有人啜泣,伴着那泪痕的,是一张张坚毅的,充满着杀意和仇恨的面孔。
“封边歌!可敢一战!”可穆尔戈列于阵前,朗笑暴喝一声,向着对面列阵而来的璟军邀战。
“谁愿领兵出战。”封边歌面无表情的看向身边众将。
众将尽皆陷入沉默。
破敌,而今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但对面这样的敌人,没人愿意去破。
“我来吧。”半晌,吕郃忽古行出道。
虽是胜如此之敌,有些胜之不武,但他却不会对这些人有任何同情。
因为他铁延部被缑山袭扰时,也没见曾经的缑山军,对他部族老幼,有任何怜悯。
“那就有劳白山国公了。”封边歌点点头。
吕郃忽古此间可不归他管,于此战而言,他们各领一路大军,乃是同级。
于自身爵位而言,吕郃忽古位列国公,比他这个武侯要高。
他自然是指使不到吕郃忽古头上,但吕郃忽古自己愿意出战,那就不该他事儿了。
反正大哥说了,这下逯山城的战果谁得都行,就他自己不能得。
不然,他早就率亲兵杀过去了,这城也早就破了好几天了,哪用这般费劲。
“阿陌,带五千骑,随我破敌。”吕郃忽古也没再多言,直接对麾下大将言道一句,便打马出阵。
其一马当先,手持一杆鹿角似的重镋,当头向可穆尔戈砸落。
虽然可穆尔戈也是十地猛将中的逯山将,但疲乏饥饿多日,且有伤在身,只一击之下,便难以招架,被重镋砸的倒退出去,口涌鲜血。
苏温录哲犴见状,大步上前,将之接住,两人一并与吕郃忽古战成一团。
与此同时,铁延精骑五千,在阿陌和另一员铁延猛将的带领下,分成两队从三人交战处冲过。
逯山城一面,虽队列整齐,但其实久饿疲敝,又加连日风雨侵蚀,连站稳都勉强,凭借的不过是一股意志,又怎么能挡住五千轻骑的冲锋践踏。
一边倒的战斗,远没有什么激烈热血可言,反而萧索凄凉非常。
城内一众缑山妇人,紧紧拉住欲挣扎向前的孩子们,一言不发的跪在地上,给那成片倒下的亲人们送行。
“与城同亡,倒也不错。”可穆尔戈弃剑抱住刺在自己胸口的重镋,回首望向残破的逯山城。
苏温录哲犴趁此时机,一剑斩向吕郃忽古颈间,却被其抽出鞍侧阔剑挡住,一剑送出,入其咽喉。
苏温录哲犴,也强撑着向城内方向栽倒,看着那被围起抓住的妇孺们,流出最后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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