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出征(2 / 2)

蝉衣微笑道:“那天的情景,我不愿意再回想。”

明幽奇道:“为什么?”

蝉衣不答。

明幽道:“你不想说,那我不问了。”走了几步又忍不住道,“一定是公子醇惹你生气了。”

蝉衣道:“不是因为他。”

明幽迷糊道:“哦。”心中一万个好奇,却忍住了不提。

两个一起走到阁楼下,明幽欣欣然叫道:“苏叶!”

涟儿却从窗户探出头来,道:“明娘子、蝉衣娘子,苏娘子不在。”

明幽一怔,问:“她去了哪儿?”

涟儿道:“一大早就独自出去了,说少时就回来,至今不见回。”

明幽又问:“三郎呢?”

涟儿道:“三郎在后花园习射,说一日不能落下。”

明幽呆了半晌,道:“今天是大喜日子,苏叶会去哪里?”

蝉衣道:“她说少时就回,我们等一等就是了。”

早过了闹樱时节,只余几根枯瘦的枝丫突兀地向天伸张,低诉着惭窘和无望,那口井却重现生机,夏水清凌凌地向上泛,仿佛下一瞬就要溢出来,将苏叶淹没。

苏叶慵懒无力地倚伏在井边,手枕着井沿,头枕着手,似已睡着一般,可一双眼睛分明睁着,许久,身后有尼诵道:“阿弥陀佛。”

苏叶从冥思中惊醒,抬起头来,只见方丈觉静在小径尽头合十而立,她忙起身行礼,道:“觉静法师。”

觉静缓步而来,道:“我听说有个小娘子在井边坐了一上午,便知是你回来了。”

苏叶声音轻弱道:“我想念那树樱花,所以回来看看。”

觉静道:“花期早尽,花迹难寻,你又徒来一趟。”

苏叶道:“它在我眼中开着,我看得见,一片片花瓣都清楚极了。”

觉静道:“幻真不辨是自欺。”

苏叶道:“我……我只欺自己,不欺别人。”

觉静道:“不欺别人?这话也是自欺。”

苏叶垂首不语。

觉静道:“苏叶,你和云阶寺早已缘尽,今后不该再来了。”

苏叶过了许久才点头,和觉静擦肩而过,走出几步,又回身乞求道,“明年春天,樱花开时,我能不能再回来看看?”

觉静道:“此樱再无重开日。”

苏叶道:“法师何出此言?”

正在此刻响起凌乱的人声,几个俗家劳工扛着斧、锤、锄走了过来。觉静道:“这片园子残破多时,早该修葺了。我请了工匠来,把园中旧物一应断舍,另修好景。”

工匠们围住那株樱树,左一斧,右一斧,在树干上砍出斑驳的痕,树冠摇摇欲坠,一个工匠将绳打圈,套中树冠,两个工匠大喝一声,合力一扯,树倒塌了,枝丫折断成截,迸得满园都是。苏叶浑身战栗起来。当工匠们把脚踩上横倒的树干,高举起手中斧头,她终于黯然转身离去。

是夜星辰炳粲,霁云朦胧,檐下那名唤思奴儿的鹦鹉叫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苏叶在梳妆台前坐着,任蝉衣为她化新妇妆,蝉衣一面勺妆粉在掌心,一面道:“几年不施粉黛,我的手也生疏了。”

苏叶看镜中自己的脸,道:“姐姐随意,化成什么样都不要紧。”

蝉衣打量她的神色,道:“随意?这可不该是新娘子的想法。”

苏叶道:“我早进了唐家的门,比不得真正待字闺中的女儿出嫁,今日不过补一个礼,何必太认真?”

蝉衣微微摇了摇头。

苏叶道:“幽儿说她出嫁时,觉得又新鲜又忐忑,姐姐,你出嫁的时候是怎样心情?”

蝉衣将妆粉调匀了,在苏叶的脸上先点后抹,苏叶问:“姐姐?”

蝉衣笑道:“是在问我吗?”

苏叶道:“是。”

蝉衣转过脸,去梳妆台上翻寻螺黛,口中道:“我的心情,又幸福又悲苦,说了你们也不明白。”

苏叶将眼闭上,等蝉衣来描眉,轻轻道:“我明白。”

忽然明幽欢笑着跑进门道:“新郎官儿来了!”

蝉衣也笑道:“新娘子还在梳妆,让他等着!”

明幽冲到窗边向下道:“三郎等着,莫催妆。”

唐珝在楼下应道:“我不催,你们慢慢化。”

蝉衣果然故意慢条斯理地为苏叶画眉、涂胭脂、修容、点唇,苏叶忍不住道:“姐姐,我坐得腰也酸了。”

蝉衣道:“你是怕楼下那个站得腰酸吧?”

明幽道:“三郎那个急性子,今日居然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一点不闹。”

苏叶道:“你叫他上来得了。”

明幽道:“哪里就站疼他了!”

苏叶道:“他明日要行军,别让他累着。”

蝉衣将唇脂放回梳妆台,将苏叶的脸端详一遍,道:“好了,新妇可以出阁了。”

明幽遂到窗边叫道:“三郎上来吧。”

梯上随后响起脚步声,唐珝怀抱一只大雁,三步并作两步上来了,进了门,只见苏叶居北面南,坐在一具马鞍上,以团扇遮面,瞧不见容颜,唐珝笑眯眯走过去,居南面北,跪在苏叶身前,将大雁放下,婢女以红绸裹雁抱走了,唐珝伏低身子,从团扇下瞄苏叶的脸,道:“还遮?放下来让夫君看看。”

苏叶红唇含笑,却举着团扇不肯放下,唐珝向左探头,她便移扇往左;唐珝向右探头,她又移扇往右,明幽在边上假意蒙眼道:“腻腻歪歪,没眼看了。”

唐珝等不及,索性将苏叶抱住,苏叶惊叫一声,扇子掉落在地——似蹙似悦的眉,又惑又真的眼,亦诱亦纯的态,全被唐珝看去了。苏叶假意嗔怨,要从他的怀中挣脱,唐珝反将她横抱着站了起来,二人的脸近在咫尺,苏叶回看唐珝的眼睛,看见他眼中蕴含的惊喜和温柔,心中一软,终于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明幽和蝉衣都拍手笑,唐珝抱着苏叶冲出了房门。

一条红毡从惜环院一直铺到后花园,唐珝抱着苏叶走过去,一路不闻丝竹,不见宾客,只有唐府的婢女三三两两藏在花丛后,笑着目送二人。一顶百子帐在后花园西南角已经搭好,早有傧相候着,见二人来,遂高声道:“一双青白鸽,绕帐三五匝,为言相郎道:绕帐三巡看。”唐珝将苏叶抱进帐中放下,二人互礼毕,在榻上并肩而坐,傧相又道:“一双同牢盘,将来上二官。为言相郎道:绕帐三巡看。”一个婢女端来同牢盘,请唐珝、苏叶各吃三口;又一个婢女端来两只半瓢,瓢中盛着清酒,唐珝、苏叶各拿一瓢饮了;再一个婢女上前,用五色丝棉将唐珝的左脚小趾、苏叶的右脚小趾系在一起,只听傧相道:“系本从心系,心真系亦真。巧将心上系,付以系心人。”于是诸礼齐毕,一应人等慢慢退出百子帐,垂下帐幕,将一对新人留在帐中。

唐珝看苏叶,苏叶看唐珝,唐珝笑着挠挠头,道:“这就完了?”

苏叶道:“不然呢?”

唐珝道:“以前我陪朋友迎亲好多次,哪次不是花天锦地,那时我压根没想过成家,却知道将来我的婚礼一定比他们都热闹。现在真成家了,婚礼却这样简朴。”

苏叶一边拔头上的钗环,一边道:“纵然凤冠霞帔,天明以后也要束之高阁的,不如就这样素素淡淡,也不劳累,也不失落。”

唐珝道:“我也看透了许多事,一时浮华不如一世安稳,今后我好好对你,不叫你后悔做了唐三夫人。”

苏叶怔怔道:“唐三夫人?”

唐珝道:“就是你。”

苏叶吐舌笑道:“我可学不会做‘夫人’。”

唐珝道:“做夫人多简单,就像嫂嫂那样。”

苏叶道:“我不是幽儿,她在家里像个小孩儿,可在外人面前又端庄又得体,应酬往来落落大方,果真有个夫人样,我学不来。”

唐珝道:“那你就做叔母那样的夫人,不想应酬就不应酬,谁也不能勉强她。”

苏叶咯咯笑道:“叔母那样凶,我更学不来。”

唐珝想了想道:“也是,你若学叔母拿大棒子撵人,我也只好学叔父,躲在边疆不回来了。”

苏叶为他解了衣衫,偎着他躺下,把手放在他的掌心,道:“你这次出征,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唐珝道:“用不了多久,说不定你的《秋夕图》还没绣完,我就回来了。”

苏叶道:“我日也绣,夜也绣,三个月就绣完,你回不回来?”

唐珝道:“一定回来了。”

苏叶道:“一天也别忘了家中有人在等你。”

唐珝道:“一刻也不忘。”

两个人十指交错,苏叶用小指尖在唐珝的手上轻轻逗弄,唐珝问:“你……你的背伤还痛不痛?”

苏叶道:“不痛了。”

唐珝道:“当真不痛了?”

苏叶道:“嗯。”

唐珝道:“你若痛了就告诉我。”

苏叶道:“嗯。”

唐珝遂一个翻转,将苏叶卷入身下,把她温柔爱抚,不多时,苏叶身子被唐珝的气息烧得滚烫,腻声道:“你快些。”唐珝在她耳边撩拨道:“从前总是叫我慢些呢。”苏叶眼波化得绯而媚,用白皙的腿去缠唐珝的腰,唐珝按捺不住,立时把她充盈了。

只过半刻,苏叶的叫声逸出了百子帐,满庭盛开的鲜花都被逗弄,在月下含笑摇曳,帐外侍奉的婢女们闻声也羞红了脸。苏叶在迷醉中莫名想起一事,轻喃道:“我是灾女,你沾了我,怕不怕打败仗?”唐珝越发用力起来,倔强道:“等我打了胜仗回来,就不会有人这样说你了。”

子夜深沉,孙牧野把弓、箭、箭囊、横刀、火石、毡帽、毡衣、干粮都收拾妥当了,又去马厩喂饱了马,去虎舍对星官儿说了半天话,最后往蝉衣的卧房而来。

因是夏初,天气渐热,门帘从厚布换成了轻罗,隐约看得见蝉衣坐在梳妆台前,握着散下的长发出神,孙牧野站在帘外叫:“蝉衣。”

蝉衣不回头,只从梳妆镜中看,孙牧野黑乎乎的身影倒映在镜中。

孙牧野道:“大军明日东征,我一会儿要去军营里睡,来和你道声别。”

蝉衣道:“知道了。”

孙牧野道:“这一去,怕要两三年才能回来。”

蝉衣道:“嗯。”

孙牧野道:“你别总是一个人闷在家里,多出去逛逛。”

蝉衣道:“嗯。”

孙牧野道:“也别回家太晚,若要出城去,一定带上星官儿。”

蝉衣道:“好。”

孙牧野道:“你要不要买几个婢女陪你?”

蝉衣道:“不用。”

孙牧野道:“钱都放在书房左边的房间里,没有上锁,你要用自己去拿。”

蝉衣道:“好。”

孙牧野道:“门仆是忠厚人,他会照看你。”

蝉衣道:“好。”

孙牧野道:“若遇到难事,你就去找唐瑜,我帮过他的忙,他一定会帮你。”

蝉衣道:“好。”

孙牧野不说话了,却又不走。

蝉衣问:“还有什么事?”

孙牧野道:“我担心我一走,你也走了。”

蝉衣道:“四面八方都是关卡,我能去哪里?”

孙牧野道:“谁说得准。”

蝉衣道:“那我趁空了逃逃看。”

孙牧野道:“你别走。”

蝉衣不应。

孙牧野道:“我怕我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

蝉衣依旧不应。

孙牧野示弱道:“你看在我救你出火海的分上,也不该不辞而别。”

蝉衣道:“那等你回来,我当面辞行,算是道义了,你放不放?”

孙牧野道:“不放。”

对话又被封死了,蝉衣低头梳发,不再理他。

孙牧野道:“我若回不来了,会有人拿一张关牒给你,到时你要去哪里都行,没人会拦你。”

蝉衣问:“回不来了?”

孙牧野道:“会有许多战士再也回不来,我兴许也是。”

蝉衣梳了半天头发,道:“知道了。”

听不见回音,她又抬头从镜中看,孙牧野还杵在外面,她问:“你还有话说吗?”

孙牧野道:“还有一句。”

蝉衣道:“说。”

孙牧野道:“我没帕子用,你把你的帕子给我。”

蝉衣道:“书房西边柜子上的竹篮里有几张新帕子,自己去拿。”

孙牧野道:“你去拿新的,我用旧的。”

蝉衣道:“你若爱用旧的,去找别人要。”

孙牧野道:“我要你的。”

蝉衣道:“我不能给你。”

孙牧野问:“为什么?”

蝉衣道:“自己去想为什么。”

孙牧野闭上了嘴,蝉衣看他要走不走,道:“再不去军营,天都亮了。”

孙牧野道:“那我走了。”

蝉衣道:“嗯。”

孙牧野转身下阶,走出二三十步,若再转弯,就看不见蝉衣的卧房了,他忍不住回头看,房中烛火已熄,屋舍陷入黑寂。

翌日,唐珝作为孙牧野亲兵营的一员,随队伍进入了未离原。袤原许久没这样热闹了:百姓扶老携幼,充路盈野,为大军送行;一队队骑兵、一列列步兵纵横穿行,扬起原上浮尘。几个突击兵从亲兵营边掠过,当先一个校尉取笑唐珝身前的苗车儿:“苗车儿,你这样胖,把马背都压弯了!”苗车儿嘿嘿地笑,也不还嘴。驻扎在未离原四面八方的军队都已调动,同往一个地方集结:止狩台。

唐珝生在开元,长在开元,他曾在无数次游乐、行猎时路过止狩台,却从未真正留意过它。在唐珝的记忆里,这只是一座古旧的黑石台,又孤高,又死寂,可它今日醒了,活了,它亲切地俯视着八万子弟兵,任他们在自己面前放纵奔驰,像一个严父在包容即将远行的孩子。

军鼓八十一响后,天子当先,百官随行,登台祭天祀祖;须臾,一骑自西而来,在七军注目中下了马,也往高台上去,正是孙牧野。唐珝驻马在军阵首排,清清楚楚看见卫熹手持符节和斧钺,南向站在九鼎之前,目迎孙牧野。孙牧野登上高台,北向卫熹、九鼎和社稷而跪,卫熹与他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便将节钺授之,孙牧野持节起身,面向八万涅火军高举而示,霎时,七军欢呼,天摇地动。

唐珝兴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向身边战士杨小满道:“咱们几时也能去台上威风威风?”

杨小满翻白眼道:“前左右后四大将军,你做了哪一个,带兵出征时,都能去台上晃一晃。”

唐珝道:“那我做前将军!”

杨小满道:“那可不得了!天子要专门在止狩台上设坛拜将呢!”

唐珝满是羡慕地抬头看孙牧野,道:“我将来一定拜前将军!”

杨小满道:“你和台上那后将军比一比,看谁先得?”

唐珝还未说话,忽然一排牛车也自西而来,停在高台下。唐珝定睛一看,十辆牛车,关着十个囚徒,二十个持刀士兵上前,把十人拖下车,押往台上去了。

唐珝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杨小满答道:“献俘。你没听说过吗?”

唐珝恍然大悟:“是不是上次打东洛抓回的俘虏?”

杨小满道:“是。每次出征前,都要拿战俘祭旗,祭奠以前牺牲的同袍。”又压低声音道,“从前先帝祭旗,哪回不杀百来个战俘,孙将军这次才抓回来二十个。”

唐珝点了点人数,道:“只有十个,还有十个呢?”

杨小满和唐珝一样是新兵,虽然不知道,却故作老行,道:“可能留着开战前用,我听说开打当天也要杀俘的。”

献俘毕,孙牧野下了高台,重回马背,策马在军阵中巡视一遍,道:“王师出征,七军竞发!”阵中将士齐声应道:“东去!东去!”

大军开拔了。孙牧野一骑领先,右虞候军、右厢两军、中军、左厢两军、左虞候军依次出发。唐珝跟在孙牧野之后,作别止狩台,往东方而去。百姓们夹道相送,千万道目光汇聚过来,唐珝起先以为他们是在看孙牧野,可当他细看时,每一双眼睛都在切切寻找不同的人,兴许是儿子,兴许是丈夫——再低微的士卒,在家人心中都比孙牧野重要得多。唐珝听见有人在叫:“十四郎!十四郎!”唐珝身后不远一个士兵应道:“阿爹!”那人道:“平安归来!”士兵道:“是!”

唐珝还觉得新鲜,看见人群中有位小娘子哭红了眼,便悄悄叫杨小满看,笑道:“那是谁家娘子?哭成这样,他还舍得走?”

杨小满随口笑道:“换作你,你舍不舍得?”

唐珝道:“我不让我娘子来,她一哭,我真走不了了。”

他一边说笑,一边将张张脸看过去,笑的泪的,千种表情,一般离愁。不期望地,他遇上了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温和润明的眼。

唐瑜一身布衣站在人群当中,微笑看他。唐珝一愣,收敛了嬉笑,动了动嘴唇,想问“你怎么来了”,马却还在向前去,他忙拉马缰,马一停,后面立刻叫道:“走!走!”他只好放马前进,再回头时,离唐瑜已经三四丈远了,唐珝急忙举起右手挥别,唐瑜也高高举起右手应他,手掌轻轻向前推,仿佛在说“放心去,别流连”。唐珝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他忽然发现唐瑜在万众之中也微小得很,只是一眨眼,就已看不见了。

一行行骑兵过去,唐瑜也分不清哪一个背影是唐珝了———都是一般强壮,一般昂扬,都是厚铠甲罩着宽肩膀。唐珝是几时长大成人的,唐瑜说不上来。或许是他长到十二三岁,渐渐不叫自己“哥哥”而改口叫“唐二”;或许是三年前那个雷雨夜,他抱着受了鞭笞的苏叶走出正堂,满是悲怒地质问“你将心比心,嫂嫂也是你带进唐府的,她若在我们家受了委屈,你要怎么办”;或许是他出狱后不久,走进书房对自己说“我想把家的责任为你分担”;或许就是此刻,他穿上了戎装,去千里之外为国家征战。

大原上只看得见王师的末队了,送行人都渐次离去,只有唐瑜还不肯走。他不知道若父亲在世,会不会放唐珝去,也不知道将唐珝托付给孙牧野是对是错。他和孙牧野并不认识,可当唐珝说要参军的时候,他所能信任的只有孙牧野。孙牧野会好好把唐珝带回来吗?唐瑜想一直守在原地等来答案。

三个月后,前方战报传回开元城:后将军孙牧野、皖州节度使肖汉卿击败祝子钦于白鸢江。祝子钦顺江退却,肖汉卿率水军追击,孙牧野则率八万涅火军登岸,往润州腹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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