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角的一片空地,挤着一千来匹孙字营和殷字营的战马,每日只靠几口草料为食,也是奄奄一息,步兵们冲到此处,看守马厩的骑兵拦住问:“你们来做什么?”
步兵们道:“杀马!吃肉!”
骑兵道:“军中纪律,杀人杀马一个罪!”
步兵们道:“要杀也等我们吃饱了杀!”说完要将那骑兵拖开,骑兵不让,道:“我需去禀报孙将军和殷将军!”
一个步兵叫道:“十天没吃过一顿饱饭,日日都是一碗米汤,谁受得住?就是他两个在这里,我们也不依了。”
孙牧野在后高声道:“不依要怎样?”
步兵们回身看,孙牧野大步走过来,问:“刚才谁在说话?”
一个步兵站到他面前,道:“孙将军,是我在说话。”
孙牧野道:“再说一次。”
那步兵道:“弟兄们饿得心头发慌,眼前发黑,不想再喝米汤。这些马纵然今日不杀,明日也要杀,不如今日让弟兄们吃一顿饱饭。”
孙牧野道:“明日也不杀。”
步兵们道:“你要看我们活活饿死?”
孙牧野道:“我要靠这些战马出城作战!”
一个步兵问:“几时能出城打?”
孙牧野道:“洪水每日都在退,十日之内,青苎原的土地都要冒出来。”
步兵们纷纷道:“那这十日怎么过?”
孙牧野不吭声。
一个步兵高声叫道:“你也没法子!就是宁愿步兵死,也不愿战马死!”
步兵们一起道:“我们不想死!我们要吃马!”说完当着孙牧野的面,将那骑兵拖开,去扳马厩门栏,孙牧野去挡门栏,也被一个步兵拉住,门栏开了,步兵们提着刀一拥而入,冲着最近的一匹马去,那马惊慌要逃,却已被步兵们围住,当先一个把长刀高高举起,要照马脖子砍落,却听背后一声大喝,一把横刀从他后背刺入,从心口冒了出来,步兵们回头一看,杀人的是乔恩宝,乔恩宝从那人身上拔出横刀,凄怒道:“大军虽败,主帅还在,违反军令者,杀无赦!”
步兵们万没想到孙牧野的亲兵真动了手,齐声道:“你们杀自己人!”说完刀光剑影,都向乔恩宝扫来,孙牧野不能袖手旁观,他抽刀抢上前,把砍向乔恩宝的刀格开,道:“住手!”
步兵们见是孙牧野本人,到底不敢放肆,都强压怒气收了手,只道:“杀人偿命!主帅的亲兵也不能乱杀人!”
孙牧野道:“他没杀错!”
步兵们道:“你维护亲兵,维护战马,独独不管我们的死活!”
却有另一个人叫道:“他也不管亲兵的死活!”
孙牧野转头看,一人分开众人走到他的面前,孙牧野看清他的脸,心头一落,问:“杨小满,你来做什么?”
杨小满虽是孙牧野的亲兵,此刻却站在步兵群中,向孙牧野道:“我来找吃的,我不想再喝米汤。”
孙牧野道:“我每天和你吃的一样。”
杨小满道:“你吃什么是你的事,这十日你不曾过问我,现在也别过问!”
乔恩宝道:“杨小满,此刻不是争执的时候,我们回去。”
杨小满道:“我不回孙字营。”
孙牧野问:“那你去哪?”
杨小满道:“哪有吃的我去哪!这马厩里有吃的!”
步兵们见孙牧野的亲兵反了,格外激动,都怂恿道:“吃马肉,吃马肉!”
杨小满果然抽出刀,向乔恩宝道:“我要吃马肉,你杀不杀我?”他转过身,反手把刀面在背上一拍,向孙牧野示威道:“朝背上来!要打要杀都使得!”
众人只见杨小满的后背皮肉溃烂,蚊子苍蝇贴着身子飞,不由得静下来,杨小满道:“杀不杀?不杀我,我就去杀马了。”说完便向马群去,乔恩宝拖住他劝道:“杨小满,你别此时让他难堪。”杨小满反手将横刀一抡,险些划上乔恩宝的脸,道:“谁也顾不上谁了!”
孙牧野道:“你若认为我们没顾过你……”
杨小满道:“若顾我,给我些药,我的背烂了。”
孙牧野道:“药早用完了。”
杨小满道:“给谁用了?”
孙牧野道:“伤兵。”
杨小满道:“我也是伤兵!我是如何受的伤?”
乔恩宝又来拉杨小满,道:“我们回去说。”
杨小满甩脱他的手,道:“等我吃饱了说!”
步兵们都吆喝道:“杀马吃肉!咱们一起!”
杨小满道:“一起去!”带领步兵们向马群冲去,孙牧野动了动唇,没说出话,忽然一支长箭呼啸而来,直直射中杨小满的琵琶骨,将他撞仆在地,步兵们耸然驻足。杨小满支起上身转头看,殷虚的亲兵背着弓、拿着刀进马厩来了,杨小满不怒他们,却转怒孙牧野,他手指背上的箭,向孙牧野道:“你看看,你看看!”说完伏地痛哭起来。
七月十三,江慈回到崇宁宫,向公治贤禀报与龙朔宫的谈判结果。江慈道:“焉天子不愿放弃润州,拒了和谈。”
公治贤道:“他们不管孙牧野的死活?”
江慈道:“一人不如一州重要。”
公治贤问:“拒绝和谈,是那小天子自家说的,还是皇太后说的?”
江慈道:“是天子老师教的。”
公治贤问:“谁?”
江慈道:“唐瑜。”
公治贤道:“唐瑜?中焉先相唐之弥之子?”
江慈道:“正是。”
公治贤将细髯捋了捋,笑道:“洛之渊泓,焉之唐瑜,凉之宋醇,项之秋藏,皆是当世名公子,依江爱卿所见,唐瑜品貌风度比林渊泓如何?”
江慈道:“唐瑜虚有其表,实则倨傲少礼,不及林渊泓风雅醇正。”
公治贤一听,便知江慈在中焉吃了亏,笑道:“他说了什么话,冒犯了江卿?”
江慈道:“唐瑜冒犯的不是江慈,是陛下。”
公治贤的笑容蓦然收紧,问:“他说孤什么?”
江慈不敢答。
公治贤道:“快快说来,不要曲隐。”
江慈道:“唐瑜说:‘青苎原之战,林相公谋略雄奇无双,从此天下皆识林渊泓,不识洛王!’”
公治贤的脸塌了,背着手转了两圈,怒道:“是孤将他封相拜将,孤难道没有知人善任之功?换了别家君主,谁能容忍林渊泓一败再败,连让四郡?”
江慈道:“陛下乃明智之主,海内诸君莫及!”
公治贤脸色稍缓,道:“唐瑜小儿,不值得孤计较。”
江慈忙应:“正是。”
公治贤又道:“焉天子年幼,受这样的老师教导,将来难免要走偏差。他授课便授课,国家大略与他何干?他是尚书还是宰相?”
江慈道:“唐瑜若为尚书,必擅权;若为宰相,必摄政!”
公治贤点头叹道:“可惜中焉弱母稚儿,只好由得这些人胡闹!换作我……”他止了话,又团转了几圈,叫道,“来人!”
内侍监上前应道:“陛下,有何吩咐?”
公治贤道:“备下玉辇,即刻启程,孤要去青苎原劳军。”
七月二十二,青苎原的洪水退了,东洛三万将士站在没过小腿肚的泥沼里,受了公治贤的检阅。竹枝城内的焉兵也站在城头看动静。公治贤要往城下去,身后的林渊泓道:“焉贼还残存箭矢,陛下当心误伤圣体。”公治贤笑道:“孤岂是怯懦畏死之人?”林渊泓只好跟了去。
到了近城二十丈处,公治贤叫玉辇停下,命一个侍卫上前喊话。那侍卫到城下,叫道:“东洛圣主驾临,焉贼快快出城投降!”
一个焉兵叫道:“劳驾问一声,我们的援军来了没有?”
侍卫道:“刚过白鸢江,就被堵在泽阳城,一步也动不了,你们别妄想了!”
焉兵问:“你们守泽阳的是谁?”
侍卫道:“是仇忠仇督军!”
焉兵们一听说是斩了王虎的仇忠,便不说话了。
侍卫道:“圣主仁慈,只要你们缴械投降,绝不伤你们分毫。”
焉兵问:“当真?”
侍卫道:“圣主金口玉言,岂是儿戏?”
焉兵们互相看,一个悄悄道:“要不,我们去问问孙将军?”
众人都道:“好,你快去。”
那焉兵便一路小跑下了城墙,去找孙牧野。
尚在初秋,竹枝城内的树枝都光秃了,叶子全入了肚,树皮也被割得斑驳,这日两个兵在枝头抓住一条无处躲藏的小蛇,在井边剥皮,剁肉,煮汤,孙牧野坐在锅边煽火,那士兵跑来道:“孙将军,洛王亲自来城下劝降。”
孙牧野问:“他怎么说?”
士兵道:“说是只要投降,便平安送我们回大焉。”
孙牧野道:“不降。”
士兵“哦”了一声。
孙牧野一边煽火,一边抬头看他,问:“你们想不想降?”
士兵立正道:“我们听将军的。”
孙牧野道:“那就回不降,不要和他们啰唆。”
士兵道:“是。”说完转身便跑,却撞上来找孙牧野聊天的殷虚,殷虚问:“跑这么急,有什么事?”
士兵道:“洛王在城下劝降,我们来问孙将军怎么回。”
殷虚用下巴指孙牧野:“他怎么说?”
士兵道:“孙将军说不降。”
殷虚道:“就这两字?”
士兵道:“是。”
殷虚道:“懵童子,殷字营赶驴的兵也比他聪明些。”
在场的士兵都听见了,忙向殷虚使眼色,暗示孙牧野也听见了,殷虚毫不在意,向那士兵招手道:“附耳过来,我教你怎么回。”
那士兵凑过来,殷虚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那士兵惊疑道:“若林渊泓应了怎么办?”
殷虚道:“再给他十条命,他也不敢应!”
士兵去了。殷虚踱过来,看士兵们把蛇肉沫下锅。孙牧野问:“你怎么说的?”
殷虚道:“我说投降也成。”
孙牧野道:“你不会。”
殷虚道:“哦?”
孙牧野道:“我知道你不会降。”
殷虚道:“这话舒心。”
那士兵跑回城头,依言向城下道:“我们将军说了,投降也成!”
那侍卫问:“当真?”
士兵大叫道:“当真!不过我们只降林相公,不降洛王!”
城下,公治贤和林渊泓同时陡然变色。焉兵道:“林相公胸中韬略举世罕见,我们输得心服口服!”
另一个焉兵也叫道:“我们是败给林相公,不是败给洛王,要降只降林相公!”
一时城头焉兵都叫道:“林相公过来受降!洛王免谈!”
林渊泓面露尴尬之色,躬身向公治贤道:“焉贼在使离间之计,圣主明鉴。”
公治贤满脸堆笑,道:“焉贼这点伎俩,骗不过孤。”他招手,要林渊泓上玉辇来,林渊泓遂下马登辇,公治贤搀住林渊泓的手,与他同辇返回。玉辇走出青苎原,公治贤问林渊泓:“几时能下竹枝城?”
林渊泓道:“一月之内,焉贼必溃。”
公治贤道:“他们早已矢尽粮绝,如何还要拖一个月?”
林渊泓道:“焉贼在作困兽之斗,不如慢耗,静待焉贼意志崩溃。”
玉辇往前走了十余丈,公治贤发话道:“十日足矣。八月初五之前,孤要收到竹枝城破的捷报。”
季节已入了秋,夏雨却还在青苎原的上空逗留。雨珠在乌云中蓄了七天,这夜终于沉得藏不住,纷纷坠落下来,炒栗子般在竹枝城中爆开了。杨小满仰躺席上,把背死死压住,不叫绿头蝇钻进去。他用手撕开薄被,扯出一团棉絮,借闪电划过的光将棉絮看了一阵,硬塞进嘴里,干嚼半天,闭眼咽了下去。雷声闷得人心房绞痛,杨小满把薄被拉上来,整个人缩进被里,说不上冷还是热,瑟瑟发抖。响雷从屋顶滚过之后,响起一阵敲门声,杨小满不应,来人敲了半天,开口叫道:“小满,开门。”
杨小满听出是孙牧野的声音,道:“杨小满死了,你不用再敲。”
孙牧野道:“别赌气了。”
杨小满又用被子盖住头。
孙牧野道:“你开门见我。”
杨小满不理。
雷声周而复始转了回来,孙牧野把门砸了个窟窿,探手进门,拉开门闩,自己走了进来。
杨小满还埋在被里不吭声,孙牧野坐到他身边,来拉被角,杨小满死死抓住不放,孙牧野道:“我看看你的背。”
杨小满道:“烂了,好不了了。”
孙牧野道:“我挖到一棵三七,帮你涂在伤口上。”
杨小满道:“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吗?”
孙牧野把被子扯开,推杨小满翻了一面,把三七咬成两半,一半递到杨小满嘴边,道:“吃了。”杨小满不动,孙牧野撬开他的嘴,硬塞了进去,把另一半自放嘴里嚼,嚼碎了往杨小满的背上抹,又从怀里掏出一把烧火剩下的木灰,撒在伤口上。
杨小满一边嚼三七,一边噙泪道:“你现在做好人有什么用?”
孙牧野道:“我没想到十棍会伤得这样重。”
杨小满道:“又没药,又没吃的,你说重不重?”
孙牧野道:“我对不住你。”
杨小满道:“迟了,说什么都迟了!我后悔做你的亲兵!”
孙牧野不吭声。
杨小满道:“一同参军的开元城子弟都去了前锋营,我却被分到卫营,早知如此,我也去前锋营,和他们一起痛痛快快死在洛贼刀下,也比现在生不如死好!”
孙牧野问:“你们多少人一同参军的?”
杨小满道:“三百。”又哽咽道,“如今只剩我、李三狗、杨元生了。”
孙牧野心中一跳,问:“你们几时参军的?”
杨小满道:“洛贼烧了玄武大道之后。”
窗外闪电如匕首,刺中了孙牧野的心,他抹灰的手微微抖了起来。杨小满不察觉,自伤心道:“我家就住玄武大道的中间,楼下三间门店,一年收租子也要收三十贯,日子过得好生舒畅。一把火来,房子没了,妹妹没了,阿娘也病了。官府说是洛贼干的,我便要参军杀洛贼,阿娘不许我来,我偏要来,我说要杀几个洛贼,妹妹在天上才能瞑目。止狩台誓师那天,我们跟在你身后往东来,我兴奋得很,觉得我们隔几天就能得胜归来……那时我如何知道会走到这样的境地,我……我再也回不去家了。”
孙牧野道:“你们错信了我。”
杨小满道:“是,我们还以为你能带我们打胜仗。”
孙牧野道:“对不住。”
杨小满道:“说对不住又有什么用?我就要死在这里了。”
孙牧野道:“你不会死。”
杨小满哭道:“会死,我今夜就会死,我熬不过去了。”
孙牧野来握杨小满的手,杨小满把他推开,道:“你出去,我要睡了。”
孙牧野不动。
杨小满激动起来,乱挥双手,道:“你走!你坐在这里我也不会原谅你!”忽然一阵头晕眼花,伏在席上干呕起来,孙牧野来扶他的肩,杨小满蓦然回头,睁着发白的眼,张着流血的口,叫道:“你滚出去!你以为坐在这里便能求一个心安?!”
孙牧野骇然起身,倒退两步,杨小满狠狠道:“别让我再看见你!”
孙牧野慢慢退出了门外,瓢泼大雨打湿了他的衣衫。他在雨中面向木屋站定,看着黑洞洞的门发呆,杨小满不再咆哮,只轻咳了几声,便不再有动静。孙牧野任凭暴雨打在头上,打在眼中,把里里外外的衣裤湿透了,不知过了多久,雨水漫过脚踝,屋内的杨小满忽然叫道:“阿娘!阿娘!妹妹!”
孙牧野下意识动了动脚,又不敢进去。杨小满再叫道:“妹妹,看我杀洛贼了!我,我为你报仇了!”说完,又陷入死一般的静寂。
再过半个时辰,雷声越来越密集,响声中分明夹杂着杨小满的哭喊:“阿娘!阿娘!我饿!饿痛了!阿娘,快给我做吃的!”
孙牧野转身冲出了院子,在闪电的指引下向马厩而去。守马厩的士兵被木栏拉动的声音惊醒,跑出来见是孙牧野,问:“孙将军,你来做什么?”
孙牧野跑进马群中寻找,找自己的那匹枣红马。那马见到孙牧野,欢叫一声,从棚下奔出来,用嘴去衔孙牧野的衣肩,把他往马棚里拖,不叫他淋雨,孙牧野不去,他伸手揽住马脖子,把脸贴在马鼻上。这马是他离开夜州时,拿犀角换的寻常农家马,个子不高,跑得也不快,他却始终舍不得换。马儿随他征战几年,早和他心灵相通,孙牧野闭着眼,喃喃对它说些人和马都听不懂的话,几个士兵追上来,问:“孙将军,这么晚了,你要马做什么?”
许久,孙牧野一手搂紧马脖子,一手去抽刀,那马觉察不对,扬起马头要躲,孙牧野将它一按,轻声道:“别怕。”马儿又安静下来,垂头和孙牧野依偎。孙牧野抖着举刀的右手,抵住马的咽喉,道:“我又对不住一个。你也恨我就是了。”他闭上双眼,把头埋在马鬃毛里,手腕用力,割向了马喉,马剧痛难忍,昂首长嘶,孙牧野咬牙把刀再刺深一寸,怆然道:“恨我!”马在孙牧野的臂弯挣扎了一阵,气力尽失,倒在一地泥浆之中。
孙牧野跪在马面前,将马腿肉割下一大块,抱着离开马厩,奔去井边,在檐下生火烧水煮熟了,盛入碗中。他脱下衣衫,盖住碗口,一路急跑到杨小满的屋子,叫道:“小满,吃饭了!”他看向草席,席上的人扭成一团,一动不动。
孙牧野轻轻走过去,把碗放在杨小满的头边,摇他道:“小满,起来,有肉吃了。”
手掌下的身体早已僵硬。
孙牧野坐在席边端详杨小满,那张年轻的脸到死犹带着委屈和愤怒。孙牧野拉过被子给他盖好,道:“睡醒了起来吃。”他知道杨小满再不会回应,坐了一会,便伸手在杨小满的怀里寻找,找到了刻着名字的木牌,把那名字反复摩挲,不知何时,雷声寂了,大雨停了,一抹阳光斜入屋来,一个士兵找进屋里,道:“孙将军,有军情。”
孙牧野抬起疲惫的双眼问:“什么事?”
士兵道:“城外的洛贼说,我们的援军在泽阳城被仇忠打败,文宗海将军已经回去了。”
孙牧野木然。
士兵问:“孙将军?”
孙牧野道:“知道了。”
士兵又道:“草根树皮都吃光了,千夫长们在问今日怎么办。”
孙牧野道:“杀马。”
士兵一愣,道:“杀马?”
孙牧野道:“一日杀十匹。”
士兵道:“是。”他转身走到门口,又道,“将军,杀了马,可就绝了突围的路。”
孙牧野道:“先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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