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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子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上午十点多钟了。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急慌慌的开车赶往了婚礼现场。
天空碧蓝如洗,白云袅袅依人。
一缕缕金色的阳光照耀广阔无垠的绿草地上。
铺着鲜红地毯的大道两侧竖立着新郎和新娘的巨幅婚纱照。
他们笑容温馨,幸福地依偎在一起。
鲜花装饰的拱门秀丽典雅。
五彩缤纷的气球随风飘动。
整齐摆放的白色座椅上已经有宾客陆续落座,他们面带微笑,互相交流,侃侃而谈。
婚礼现场的气氛热烈而隆重。
裴子诺一身银灰色的西装,目光冷静而痛苦,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环视四周,苍白刺眼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斜斜地拉扯在绿油油的草地上。
灼灼伤人的阳光下。
男子视线低垂,迟暮的身影有些狰狞。
他静默地站立了片刻,慢慢地,双手在身侧慢慢握成拳,然后一扭头,大步流星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阳光透过树梢,肆无忌惮地照进来。
贵宾室里传来一阵阵喜悦的欢呼声。
“思恬姐,你今天太漂亮了。”
“真的好漂亮啊!你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啦!”
“裴家大少爷真是好福气啊!”
惊讶羡慕的赞叹声。
那坐在中间的美丽女子只是淡淡地笑,她手捧着一束淡雅的百合花,雪白雪白的婚纱在她的周身闪出迷人耀眼的光彩,她整个人宛若天仙下凡,美得几乎不真实。
欢笑的祝福声中。
四周的空气忽然冷了冷。
裴子诺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贵宾室里的几位女子纷纷抬头望去。
裴子诺走得很快,长驱直入,脚步刹在褚思恬面前,似乎有话要跟她说。
坐在褚思恬身旁的几位彩妆师惊了一惊,笑容可掬地站起身来,朝裴家的二少爷欠身致意。
“你们先出去。“男人面无表情,冷冽地吩咐。
阿雅她们也不敢多逗留,低应一声,一溜烟的,低眉顺眼地走了出去。
贵宾室里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褚思恬平静无波地打量着冒昧闯进来的人。
裴子诺直直地看着她,身体慢慢僵住,不能动弹,那一瞬间,他的意识空白了好几秒。
褚思恬望着他笑,那美丽动人、静若止水的笑容,仿佛没有一丝特殊的感情,仿佛他只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朋友。
裴子诺眉眼垂丧,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坎上似乎插了一把冰冷的刀,那刀子闪着讥讽的光芒,得意凛冽地,一刀一刀地,迟缓地凌迟着他,他绝望得几乎立刻要死去,然而那种伴随着疼痛而来的生不如死的感觉却渐渐清晰起来。
他咬着牙,语气坚硬,近乎蛮横地道:“跟我走。”
她微微一怔,嘴角的笑容更加清纯甜美。
“子诺,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他表情愤怒,情绪抓狂,俯下身抓起她的双手将她从椅子上提起来,怒吼:“我说让你跟我走,我不能让你嫁给我哥。”
褚思恬悲哀地摇摇头,勇敢地回望着他执拗的双眸。。
“你还是那么幼稚,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是只顾你自己的感受,我不会跟你走的。”她一次性把话说绝。
裴子诺惊痛地瞪大眼眸,犹如一桶凉水当头灌下,他从头到脚的血液都凝固起来。
但是,他还是不肯放手。
他抓住她的胳膊,那样紧紧地抓住,连呼吸都颤抖起来:“思恬,你不能这样。”
这是褚思恬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为她红了眼眶,只是紧紧地抓着她,仿佛只怕一松手,她就会凭空消失。
为什么是在今天。为什么在她下定决心要接受另一个人的爱情时,她最初的爱忽然回来了。
可是。
聪颖善良如褚思恬,通情达理如褚思恬。
她清清楚楚地知道。
这一刻。
在她即将成为别人新娘的这一刻。
她不能为了眼前这个曾经拒绝过她的男人而心痛。
她几乎用尽了此生的力气,才忍住眼泪,冷笑着用最无情的字句,仿佛锋利无比的利刃,硬生生剖下去,将他与她之间最后一丝都生生斩断:“裴子诺,请你放手!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拜托你,请你放了我?”
“我不信!”他几乎是在吼,“我不信,我不信你的话,我不相信你这么快就移情别恋,我不信!”
她残忍地微笑,一字一顿:“怎么?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男人吗?你以为除了你之外,我褚思恬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吗?你错了,我嫁给你哥并是不一时冲动,而是因为我爱他,而他也深深地爱着我,我对你儿时的迷恋早就彻底消失了,我们之间根本就不是爱情。”
他的手那样重,捏得她痛不可抑,所有的眼泪都浮成了光,光圈里只有他的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角……一点一点,在视线中淡虚成模糊的影。
他的声音沙哑而痛苦:“我不明白,我只知道这个世上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你。”
她嗓子眼抽紧,笑着笑着,胸口却痛得翻江倒海,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旋转,她浑身在簌簌发抖,连声音都变了调子,一字一句,清晰明利:“可是对我来说,这世界上有许多东西,都比你要重要,比如你哥,比如裴氏,他们都比你重要,你听到没有?”
他木木地看着她,她有一种麻木的痛快,像是自杀的人切开静脉,那血一点一滴地淌着,渐渐淅淅沥沥,于是陷入一种虚空的祥和,四周都是绵软的云,再多的痛都成了遥远的事情,只是麻痹的快意。
他只是望着她,过了许久,才说话,声音低沉喑哑,透着无法抑制的哀凉:“我爱你,思恬,不管你说什么,我爱你。如果你离开了我,这辈子我也许永远不会喜欢上其他女人了。”
“那是你的事情。”
她语气凄绝,一用力想将手从他手指间抽出来,他不肯放。
她咬着牙,一根一根掰开,掰开他的手指。绝决地用力,弯成那样的弧度,也许会痛,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她宁愿所有的痛都由自己来背负,只要他受到的伤害最少最小,她宁愿所有的一切都由自己来背负。
他忽然发了疯,凶神恶煞地贴近,捧起她的脸强吻了她。
她拼死地挣扎。
他力气比她大,她推不开他,她最后终于将心一横,扬起手来,狠狠给他一记耳光。那样清脆响亮,如同重重地扇在她的心上,痛得她几乎无力自持,却指着他骂:“裴子诺!你是不是个男人?我都说了不爱你了,你怎么这么死皮赖脸,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你给我放手,别再恶心我,我永远不想再看到你!”
话说得这样恶这样狠这样绝,他眼底净是血丝,瞳孔急速收缩着,瞪着她,就像瞪着一个刽子手,而她屹然不动。
他终于绝望,手指一点一点地松开,终于松开。她绝决地背过身去,不再看他,眼角的泪花却喷涌而出。
两秒钟后。
她听到他转身离去的脚步声,仓惶缭乱。
裴子诺像一个盲人,急急往出走,走了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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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赶去参加婚礼的途中,周显昂看到了双臂大幅度甩动,满脸不痛快的走在路边的夏若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