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一片茫茫,晚雾弥漫,不见曦月。
野径细草花丛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珠。
杨朔漫无目的地穿行在这林间,心中一阵恍惚,疾速地奔行让他反而清醒了一些,这一路上他都忍不住问自己,“是不是因为我的到来,才导致他们不幸的结果?”
最终只能得到一个结果,“是的!”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被人如此针对,但他情愿去死,也不肯服从!
他的身形来回穿梭,逡巡了一大圈,一阵细雨又自悄然而下,便在这细雨之中,杨朔骤然发觉一股凌厉之极的杀气逼了过来!
杨朔停住身形,侧步横目而望,却见数丈外一人撑着油纸伞,动也不动地凝立着,也望向了他。
那人看得清杨朔,杨朔却看不清那人。
隔着油纸伞只瞧得见那两道清寒的目光,却瞧不清那人的模样,可就只这两道目光,已让杨朔有点不自在。
那人先看了看杨朔一眼,再看了看他腰畔那柄七煞刀一眼,又转向杨朔。目光在刀上只是淡淡一扫,对于杨朔却仿佛是要将他全身上下看个透透彻彻。
云湿雾重,油纸伞下数滴水珠正在滴落,那人站立的身形却如石像般岿然不动,杨朔虽也未动,可是掌心已有冷汗沁出。
高下立判,这一静之间的较量在无形中开始,转瞬间又在无形中结束。
终于,杨朔先开了口,“何事?”
那人缓缓道:“我想看看你的刀!”语声平淡,无高低起伏之变,可是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威严之感。
杨朔瞳孔骤然收缩,缓缓握住了刀柄,忽然笑了笑,道:“你真的想看?”
那人这才轻轻移开了那柄油纸伞,露出了一张清癯的脸,也自笑了笑,道:“想!”
杨朔道:“好,我就给你看!”
短短六个字说完,刀光一闪,已到了那人头顶。
其实“好”字方出口,杨朔早已欺身而进,口中说话,手上却没半点闲下,到了那个“看”字时,弯刀自上及下劈落,只见得淡淡青光一闪,便可连人带伞劈成两半。
那人始终半点不动,杨朔反而觉得自己出手太过于鲁莽,太过于凶狠,便在这时,那人身形忽然一偏,居然从杨朔的正面转到了侧面,这千钧一发的转动竟然疾如电闪,一刀堪堪砍空。
杨朔脸色骤变,但他变招更快,刀随意进,偏势横推,哪知那人五指前伸,竟然又在千钧一发之际搭在了杨朔腕上。
杨朔但觉一股刁钻之极的力道拿住手腕,一霎时间已知对方想要夺刀,急忙翻手朝上抛刀,左手拿处,只待引刀下劈,怎料那人变招更快,持伞那手向上一送,五指一分,一掌印在杨朔胸膛。
只差半寸,只差半寸杨朔就能抓住那柄七煞刀,可就只是这半寸之间,对方掌力已经及胸,他的身子立即如断线风筝般激退两三丈。
那人五指伸出,已握刀在手,这时向上送出的油纸伞才冉冉而落,他左手接过,伞柄轻靠在肩,右手持着那柄七煞刀,不住地打量着,喃喃道:“果然是好刀!”
杨朔站立在地,脸上又是惊,又是惧,还有疑。
他会过的武林高手也有不少,至不济时也能抽身而退,闹得对手灰头土脸,怎有过今日这种惨败?
而对方那一掌明明可以将他击死,他杀人,人杀他,这在他本是自然而然的事,可是对方为什么不杀他?
过了半晌,那人又移目到了杨朔脸上,淡淡道:“刚才这一掌力满而未实,所以你还活着,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杨朔竟不知该说什么话好,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那人收起油纸伞,随手插落在地,右手提着七煞刀,左手轻弹,只听得“铮”地一声轻响,清越之极,“阁下出手意在刀先,总算入了门户,按我一贯惜才的作风,本不会取你性命,但今日你用的却是七煞刀,那就大大不同了,可我还是没有取你的性命,只因适才你那当头一劈,心中存了一丝犹豫,一丝善念,用七煞刀出手的人居然会有良善之心,我还是头一回见。”
杨朔道:“你既不杀,又想怎样?”
那人缓缓道:“这刀你从哪得来的?偷的,还是抢的?”
杨朔“哼”了一声,道:“你杀我,我不恨你;你不杀我,我也不感激你。所以你别想着可以审问我!”
那人目光闪动,忽然笑了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活着并没有什么意思,想要逼我动手杀你?”
杨朔脸色微微变了变,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