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朔微微叹息了一声,道:“你虽然该死,但你若是不这么狠,迫得我退无可退,或许我手中刀还能留一点情。”
到了这时,杨朔忽然觉得以君如意的为人,只怕不会留下什么解药,也不去搜小吕的身,身子如离弦之箭般扑向杨战云。
杨战云盘膝于地,头上升起袅袅白烟,一张脸黑得发亮,可见得正在用他那绝顶的内功驱毒。
但这一根小小的银针的毒性竟然强得出奇,以杨战云的内劲也只是够压制毒性。
杨朔沉吟片刻,俯身将地上其他三人身上的几处重穴闭了,让他们即使醒了也伤不了人,这才盘膝于杨战云身后,双掌贴住杨战云背心,运起内功助他驱毒。
这两人一是老一辈武林名家的顶流,一个则是新生一代年轻人中最为优秀的。
以这两人的修为也得到了晚上才大功告成。
只听得“叮”地一声轻响,那根发黑的银针掉到地上,很快恢复本来颜色,杨战云的面色也渐转红润起来。
杨战云长长吁了一口气,有些虚弱地道:“多亏了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递给杨朔,道:“里面有一颗丹药,吃了可以迅速恢复体力,功力也能有所增进。”
这一粒丹药费了他数年时间,也才从一炉十八粒之中存得一粒,本来是连自己都不舍得用的,如今说给便给,便如寻常丹药一般。
瓶子里的药一入口,杨朔本已渐渐衰弱的身子迅速恢复了体力,连功力都增进了不少,再调匀了片刻内息,已可如常人一般直立行走。
杨战云欣慰地笑一笑,道:“很好,想不到你恢复得这么快。”说着一双眼睛不住地打量着杨朔,越瞧越觉得与自己甚是相似。
杨朔讶然道:“您看来虚弱得很,这颗丹药不该给我的。”
杨战云涩然一笑,道:“无妨,不过先前我总算传授过你一些刀法诀窍,你可否照顾我几月?帮助我恢复?”
语声之中颇为期待,盼望。
杨朔情不自禁地道:“可以!”跟着背过身子,道:“我先背您出了这座林子。”
当下背了杨战云,两人一齐出了林子,很快找到了一间客栈投宿。
这一夜杨朔就在杨战云床前守着,与杨战云待着的几天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出奇地觉得踏实,相处之时也十分之融洽。
杨朔心里很自然地生出与杨战云亲近之情。
他当然不知道这实在是出自于父子间天生的血肉之亲。
到了第四天,杨战云表面已恢复得跟平时一样,只不过功力只有原来的三四成,还得重新慢慢凝聚回来。
这天晚上杨朔从外头进来见杨战云时,面色颇为沉重。
杨战云本来打算这一两天内就和杨朔相认,但见了他的面色,又消了此念,温声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杨朔犹豫了一会,道:“您的伤怎样了?”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杨战云怎会不懂,便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去办的?”
杨朔点了点头,面上已有痛苦无奈之色。
杨战云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人的一生总会遇上一些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武功纵然练到绝顶,亦无法摆脱此等囧境。”
他没有问杨朔去办什么事,只是道:“既然非做不可,但求问心无愧就好,你去吧。办完了也不必回来了。”
杨朔忍不住道:“您不再见我了?”
杨战云微笑道:“恰恰相反,等我伤完全好了以后,我会去找你的。”他又补充道:“我不能成为你的累赘。”
杨朔面上露出感激之色,情不自禁地道:“您若是我的父亲,该有多好!”这话说完才想起有些不好意思,忙退了出去,却没见到杨战云的眼眶已然湿润了。
杨战云喃喃道:“孩子,以你今日的成就断不在我年轻时之下,不管你将会面对什么事,我都有信心你能处理好!”
初五,河岸边,生死相决!
弗。
杨朔看完就将信纸压在桌上的一个茶杯下,转过身,推开窗,窗外漫天繁星。
春风拂来,携带着远山独有的木叶芬芳。
他忽然发现人生竟是如此的美好,可是明天的一战生死实难论定,何况他对沈轻弗始终怀有感激之情。
如果明天我死了,自然万事俱休;如果我还活着,那我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他忽然想起了宫冷泪,路大章、雷凌。
她又在何处?
他们又在何处?
漫漫长夜终于逝去,杨朔立在窗台上不知不觉已过了一夜!
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杨朔携着七煞刀,出了客栈门口。
路有早行人,却有人更早!
杨朔到的时候,沈轻弗已经站在那里。
他的脸色漠然,一如往常,可是杨朔总觉得有点不同。
“你来得很早!”沈轻弗道:“你这习惯保持得很好!”
杨朔道:“还是您教的好。”
听到这里,沈轻弗的脸色忽然就变了,陡然厉声道:“那我有没有教过你背叛我?”
“我是人,不是提线木偶,你又怎能让我听你一辈子的话?”
杨朔看着沈轻弗,愤怒的沈轻弗跟平时确实不同,至少现在看来,他又老了许多,离上一次见面还近,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有这么大的变化?
沈轻弗冷笑道:“那好,你出手吧!”
杨朔本就没什么战意,这时忍不住道:“不如我们罢手吧!”
沈轻弗又是冷笑一声,道:“你若不想打,先交出七煞刀!”
杨朔立即解下七煞刀,抛了过去,他的出手很稳,只要沈轻弗伸手一接,就能接入掌中。
但是沈轻弗从头到尾一直注意着杨朔,这时见他抛刀过来,脸上的神色始终平静得没有一分波澜,心念一闪,伸出去接的手突然又收回来,退后了一步,“叮”的一声,七煞刀插入沈轻弗脚下的泥土地里,入地一分。
杨朔果真是简单一抛,并没有耍心机!
沈轻弗脸上一红,“哼”了一声,道:“你别以为交出刀我就能饶你一命!”
杨朔柔声道:“弗叔,你老了,以前还有我,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以后的日子自己保重!”这话说完转过身就走。
他走得并不快,一如以前辞别沈轻弗时的模样。
但以前杨朔去了还会回来,以后呢?
沈轻弗看着杨朔的背影,好几次想要出手,但终究出不了手,他又何曾在人背后出手过?
以前不会,以后更不会!
渐渐的,杨朔的身形只剩下远远地一点,终于消散不见!
“以前我也是这样看着他出门的!”这个念头莫名地涌上心头,他茫然若失,犹在品味着杨朔留下的话,“难道我真的老了?”
岸边有水,流水自镜,镜中人发已斑白,脸上又添了数条皱纹。
沈轻弗竟似吓了一大跳,踉跄着后退数步,衰老也是人的一大天敌!
他半生沉醉于武功,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费尽心思培养的义子又反目成仇,到如今即使得了这柄七煞刀,又能如何?
越想越乱,突然间仰天哈哈大笑,转身踉踉跄跄走了,连七煞刀也不顾了!
流水潺潺,微风轻拂,花香细草鸟语间,正是春意盎然时候。
突然间一阵轻快的马蹄声自远处而来,马上少年身着劲装,腰携宝剑,正是春风马蹄疾,少年意气风发时。
驰近河边,那少年翻身下马,正准备去河边喝上一口水,再行上路,他走到一半,忽然就看到地上插着的一把弯刀!
普普通通的一把刀,不知为何竟然有如此勾魂夺魄的魅力,转身一步步走近,浑然忘了口渴。
他四下察看,又高声叫喊,没有人声,没有人迹!
他的心火热跳动着,颤抖着手,拿起那柄七煞刀,“呛”地一声响,刀身微微出鞘,淡淡的青光映入眼帘。
他不再犹豫,拔刀出鞘,一式“风卷残云”使将出来,招是好招,刀是好刀!
一路刀法舞完,竟是说不出的畅快适意,他仰天大笑,抛下腰间的宝剑,牵过正在饮水的马,马不停蹄地走了!
刀气所过,只留下乱草,残花,惊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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