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惠一两三钱,客官慢走。”
小二恭恭敬敬,将一名打着看相算卦旗面,手执破烂拂尘的青袍道士送走,回头看看满座酒席,只有一盘素菜被动了几筷,摇头叹道:“这道士点了这么一大桌却不吃,好生浪费。”
道士出了酒楼,走到僻静无人处,随意一跨,身形便如轻絮般飘起,直入云霄。
平常市井在眼中越来越小,终于不见,外层罡风里,一道绝美红影正在乱冲乱撞,不时燃起漫天炙热红炎,爆出隆隆响声。
“楚前辈,歇一会罢!”
道士正是齐休,被困在这人间道已有两年,和楚红裳二人想尽了办法,依旧破不出去。
楚红裳听话住手,的确是累得够呛,飞下来问道:“你的入世之法,可寻到此间破绽?”
齐休黯然摇头,楚红裳秀眉一拧,骂道:“那叫我下来作甚?”又飞回去,继续蛮干。
拿她没辙,齐休摇头苦笑,这两年被困在此地,为了出去,自己想出个入世之法,化作各种样人,在这人间道里四处奔波。但此地各行各业,人物种种,各有七情六欲,各有悲欢离合,打人人呼痛,骂人人还口,算命人给钱,吃喝饱口腹,根本毫无破绽可寻。
刻意在人前飞行,展露仙家术法,那些凡人就会口呼仙人,虔诚跪拜磕头,一切都是正常反应。
要不是被那六道法器拉入此地,这里空间边缘又极不稳定,齐休甚至会认为自己被传送到原先修真界某处了。
“就连我杀了一位强盗并搜魂,都毫无异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山穷水尽,齐休也有点认命了,幸好自家道心在这红尘中游历磨练,精进不少。而且法宝在识海中,温养得也越来越强大了。
张口吐出【通明幻镜】,拿正面照向自己,镜中之人目光深邃睿智,仙风凛然威严自有,这幅皮囊是越来越好了。
齐休得意捋捋长须,“我做丹论时,定下的是命运大道中的现在一脉,曾说‘活在当下’,难道在这无一丝灵气,无法修行的地界,就怨天尤人,又不想‘活在当下’了?所以无论何时何地,不可少了问道之心,不可丢掉品味现在之念。”
自问自答,宝镜忽然传出声声清鸣,齐休心中一动,使出全知天眼,本来才百丈感应范围的这个本命天赋,被宝镜加持,竟能暴增十倍。
镜面幻化,显现出千丈之外的一只野猪,正闲逸地躺在泥巴地里,翻滚玩耍,一举一动,精细分明,而且野猪些微欢快心意,透过镜面,也被齐休感应于心。
算是给【全知天眼】不错的增幅手段,齐休刚想满意收起,忽然镜面一闪,显出楚红裳的倩影,正往自己飞来。
连忙将宝镜往嘴里塞,却已然晚了,楚红裳元婴遁速,瞬间便到眼前,将镜子捞到手中一看,气得大怒,“我在天上累死累活,你个小色胚,倒在这躲懒偷窥!”
齐休是百口莫辩,只得低头任她骂,楚红裳喋喋不休,就是怪齐休被困在此,不愿意真心出力,又将镜子塞到自家储物袋里,一副不想还的架势。
法宝连心,齐休招之即回,但哪敢真那么做。楚红裳的办法,他心里其实不怎么认可,好歹学过佛门外道,如此宏大精细的幻境也罢,小空间也罢,都不是用蛮力可以破解的。
楚红裳来找他,其实是真累了,灵力虽未枯竭,但体力已经到了极限,百病不侵的元婴躯体,甚至都流出了细细香汗。这次正好抓住了齐休的把柄,逼着他按自己的要求,挥舞大棒用蛮力攻击人间道空间里,她看中的一个薄弱处。
“嚯!”“喝!”
齐休无奈,口中呼喝有声,好使自己显得卖力些,一棒一棒,按照楚红裳指点猛砸。
楚红裳则索性取出自家晶炎宝座,斜斜慵懒躺着,一边歇息,一边监工,“往左边一点,往下,再往下,高了!”
齐休偷偷猛翻白眼,小心调整,偏偏楚红裳似乎自己也没找到准地方,总之就是砸哪都不对。
等到累得和狗一样,棒子都握不住,忽然身后传来楚红裳的轻笑声,才明白这是人家在耍自己玩呢。
不过能博得美人一笑,也算是累有所值了。两人都是一家之主,修为也是门中最高,背负着整个门派的性命干系,若是真不能出去……
齐休不敢想,楚红裳同样不敢想,她九百岁,是分封三代制的第一代掌门,即便无法化神,也能保南楚门接下来千年平安,后面还有两代呢,总能盘出一个元婴修士来。如果身陨在这,下面楚夺再无法结婴,只怕几百年间,南楚门三代掌门就会传完,羽翼如果还未丰满,只怕祸事立时就到。
也算是苦中作乐罢!
“我小时候,乃是楚家的未来之星,族里专门安排了一位外姓年老修士,专门保护、看顾我的生活。”
楚红裳示意齐休也停下来歇息,突然美目望远,回忆起往事来。“他虽是同阶修士,但对我却毕恭毕敬,时刻卑微自处。我问他,明明可以平等论道,以亲朋待之,为何如此?他以命运人生之道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