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尖利的呼喊着父亲的名字,一边紧握着陈艺然纤细的手。大手死死的勾着小手。一面还再不停地挥舞着另一只手,企图给女儿一个安全的空间,哪怕是很小的,仅仅只能够容纳身体的空间也好。
父亲突然从身后窜出,手里还拎着个行李箱。身上的衣服已经褶皱不堪,紧紧的裹在身躯上,活脱脱像个裹着大米粮食的麻袋。
父亲走到母女二人身前,像只健硕的棕熊一般为母女俩开路。
陈艺然望着父亲有些弯曲的背影,心里顿时有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安全感。仿佛眼前的问题都已不是问题了。
父亲一把抓住母亲的一只手,母亲另一只手紧握着陈艺然的手。三个人就这样在手的连接下,串成了一条线。
父亲扒开一个人的肩,然后侧身找空挤进去,在用力把二人拉过来。然后再扒开下一个人的肩,侧身找空挤进去……
就这样,三人随着外力在人群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的涌动,好不容易才挤到了门口。
火车没有放下车用台阶。父亲当机立断跳到铺满冷灰色碎石子的铁路上,再把陈艺然抱了下去,母亲也跟着跳了下来。
隧道里有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弱亮光。陈艺然握着父亲宽厚的手掌,看着从其他车厢里逃出来的人从自己身边跑过,向那道亮光跑去。
隧道里声音嘈杂。脚踩在石子上杂乱的声音,有的断了胳膊或腿的人痛苦的呼喊,还有人惊恐的叫嚷的声音……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隧道里没有退路的回荡着。
父亲和母亲商量了一下,觉得那道光可能会是隧道尽头的阳光。所以,父亲就一把拉起陈艺然,再和母亲对视了一下,跟着人群跑去。
人们呼哧带喘的一边跑着,一边还在猜测着突然紧急刹车的原由。
有人说,前方因大雨滑了坡,隧道外面开始塌方,得赶紧跑出去。不然就有被困在这儿的危险。
跑,不停的跑,竭尽全力的盯着前方黑暗中的光亮,执着的跑着。
耳边充斥着呼呼闪过的风声,自己怦怦作响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脚下飞奔而过的碎石子的哗哗声。
陈艺然平时还很喜欢光着脚,走在家门前的一条碎石子铺的小路上,据说那样可以给脚步按摩,脚步的穴位很多,所以对身体有好处。但陈艺然只是单纯的喜欢走在上面的感觉而已。
而现在,碎石子哗哗的声音却像极了催命的声音。
看着很近的光亮此时却感觉遥不可及。脚踩着冷灰色的碎石子上,痛感如触电一般上导进整副身体。大腿上的筋肉也不停地绞动着,伴随着一种快要被撕裂的感觉刺激着大脑。
但几乎所有人都在忍耐着。因为他们都清楚,能早一步离开就快点出去。晚一步都有可能永远被留在这黑暗中的钢丝线上。
前方,是遥远无比的生命光芒。后方,则是随时都会吞没生命的死亡黑暗。
大多数人选择了前者,并为此不顾一切的跑着。但也有部分人朝着前者奔去,却最终得到了后者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