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爷长舒一口气,低头耷眉地跟了出来。
走廊里人来人往,丹尼尔消毒液的气味被人流搧来搧去。这年头,医院的楼层越高,病人越多,现在,人的身体也随着医学技术的不断提高,抵抗力越来越差,身体越来越不健康,可以说,病人比健康人都多。
楚江童从屁兜里摸出一张银行卡,续进土地爷的指缝间,仿佛插进自动取款机的卡槽里:“密码是525252,好记,三个‘我二’!”
土地爷迟疑着,脸色消沉,好像随时准备要哭的样子,拇指一推,卡被“吐”出来。
“少他妈的娘娘们们的,天塌不下来……”
楚江童吹着口哨走在楼道中间,旁若无人。那些医生护士们纷纷避让,仿佛这是个狂犬病菌携带者。
医院和超市差不多,只是所售商品不同。
电梯里,楚江童正对着不锈钢的四壁,秀脸刮胡子,咝咝啦啦地响声,仿佛老农正汗流浃背地在田间耪麦茬,引来众梯友的讨厌目光。
电梯一停,上来几个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站在电梯中间,目光冷漠而警惕。楚江童望了他们一眼,感到不太对头,又一想,可能是某单位的几个保镖吧。
一声女人的尖叫,从他肩后穿过来,没有吓着他,却把几个黑衣年轻人吓了一愣,一起将警惕的目光聚向喊叫的女子,右手同时摸向西装的内兜。楚江童望着他们,心里好笑,觉得这几个年轻人是在作秀扮酷。
“哇塞——终于找到你了,神经楚,你这些日子死到哪去了,让人家怀了孕就人间蒸发了……”
楚江童一哆嗦,剃须刀差点掉到地上,什么事都吓不倒他,这“怀孕”二字,却让他神经突然绷紧:“你是——”
一个染着黄头发,身穿暴臀沟牛仔短裤的女子,扑上来就是一顿疯狂‘追尾’:“嗯——嗯——你个死二货,今天敢说不认识我,立马就给你开出结婚证来!”
楚江童扳开她的脸,放在一尺开外,固定,仔细辨认一番:“咦?90后的区闹闹?哈哈!我终于找到你了,你还满世界找人怀孕哪?你把我的孩子送哪去了?”
区闹闹向着众梯友呵一口气:“看什么看?再看抠你的眼角膜!”
下了电梯。
楚江童建议:“要不去我车里坐坐?”
区闹闹嘴一撇:“什么破车?五十万以下的不坐!”
楚江童哈哈一笑:“那上你的车!”
区闹闹舌头一舔通红的嘴唇:“干嘛?搞‘车震’啊?”
楚江童伸了个懒腰:“还‘滚床单’呢?老子今天想吃素,不吃腥!”
区闹闹皱着鼻子喊:“呀——呸!看你那化神奇为腐朽的熊样,还不贪腥?你有那软硬兼施刚柔相济的真男人本事吗?”
“你现在忙啥?”楚江童对在精神病医院时的记忆一直犹新。
“忙着找个可靠点的‘长工’,这年头,找个有钱的‘长工’比得上奔波大半辈子,哎!你个屁货,给我介绍个‘老供’也行!有信息吗?”
“嗐!这个世界上,找个正常人比登天还难,要找个‘长工短工老供’什么的,比捡树叶都容易!”楚江童的俩眼一直盯着大院的出口,那几个黑色西装的年轻人已不知去向。
“神经楚,来吧!一次三百,按零工计费!”
一辆黑色本田轿车挤在众车之间,区闹闹将它看作是自己不可缺的身份。
区闹闹上了车,楚江童没动。
“区闹闹,那俩伙计呢?一个叫仇未见,一个叫郝军军,是不是?”
“神经楚,别他妈的假正经,噢!那俩死货,早滚蛋了,没钱还想养——长春花,呸!我也不是白痴,看!这辆车就是那俩王八蛋合资股份制给买的,现在正勤勤劳劳的为本美女还车贷呢!至于孩子——”
“怎么啦?”
“孩子早流了!”
“你们真是一群忘了分类的垃圾!连孩子都坑!滚!”
楚江童感到今天真倒霉,遇上区闹闹。“砰”一脚踢在他的车轮胎上,目光冷冷地瞪着车里——这个不负责任的90后区闹闹。
“楚大哥,我也不想坑自己的孩子,但是一桶奶粉就是几百块上千块,我养得起吗?我爸妈各奔东西,一年到头连见一面都难,他们这样对我,我能不这样对孩子吗?”
“打住!区闹闹,奶粉和养孩子不一回事,你爸妈怎么对你,与你怎么对孩子也不一回事!现在,给你一个建议,把车卖了,找份工作,别再依赖什么长工短工老供生活!”
区闹闹低下头:“如果我连车都没了,还有什么脸活着?”
楚江童一拍她手中握着的方向盘,发出“呱”地一声响:“我靠——你连油都没钱加了,还要脸?切!你真是俺老师啊!区闹闹——别再闹下去了,咱们谁都闹不起,当二奶三奶的实惠与快乐,并不一定比找个搬砖扛水泥的男人过日子幸福!告辞!”
楚江童找到自己的破吉普,才欲上车,却见医院的大厅里乱遭遭的,有人惊慌地往外跑!几个护士吓得跑向停车区。
“不好!”楚江童赶紧往医院大楼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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