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差役立刻动手,吃力把沉重的棺材抬进了验尸房。
早就等候的仵作,立刻上前,想要开棺验尸。
“所有人都出去。”想不到,就在这时裴谈淡淡说道。
仵作惊疑不定:“大人,尸体已有腐烂的臭味,还是尽快让小人验尸为好。”
尤其这棺材这般劣质,早就挡不住尸体的腐坏。那气味已经从大堂传了一路。
裴谈眸子幽凉了一下,“本官自有计较。”
仵作还想说什么,却被一双冷冷的眼睛盯住,只能硬着头皮低着头退出。
裴县冷冷盯着衙役:“大人吩咐带上验尸房的门。”
这样举动就更让人惊异了,但大人就是大人,衙役们一声不吭将门关起。
验尸房本来就无窗,光线昏暗,只有两盏油灯,像是幽灵一样时不时颤抖几下。
裴谈这才慢慢抬眸,眼神中意有所指,看了一眼身旁的冷侍卫。
裴县立刻面无表情走到了棺材边,一只手按到了棺材板上。就见一阵白烟过后,棺材盖在他的劲气中四分五裂。
熏天的恶臭里,窄小的棺材,一览无遗。
就连仿佛不动如山的冷面侍卫,脸上都出现一刹那的裂口。
棺材里,躺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妙龄少女。
少女的呼吸,平稳而清晰。
——
在公堂上的时候,千牛卫们刚把棺材放下,裴谈就发觉这棺材有异样,他隐约觉得这棺材比一般的沉。
后来裴谈用手抚了一把棺材,竟然发现这薄薄一层棺材板,居然有些许温热。
要知道死人是不会有温度的。
裴谈之前怀疑过是千牛卫故意为之,可是他试探了几句,发现千牛卫毫无反应。
所以他才屏退众人,在这无人的验尸房里,开棺一探究竟。
纵使全然有准备,看到棺中少女容颜的刹那,裴谈几乎是呆滞的。
这时,少女的眼睫动了动,像是沉睡许久刚刚醒来那样,缓慢地睁开了她的眼睛。
那一瞬,她和裴谈的目光,像是注定似的,正好相对。
棺中恶臭熏天,但仿佛没有人注意到这些。
良久,少女唇边动了动,居然娇俏面上露出盈盈一笑来,说道:“大人。”
裴谈不知何时捏住紧捏住的手,渐渐松开,盯着少女一字顿道:“荆婉儿?”
荆婉儿手脚动了一下,有些吃力地扶着棺材壁坐起来。她的手脚因为久躺已经僵硬,加上棺中空间狭小,连翻身都困难。
等她坐起来,就看见她身底下真正的尸体。被一张白布裹着,早已经僵硬在下面。
她竟然是一直躺在这尸体的上面。
裴谈终于问了出来:“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早就离开远去,至少不会再让人找到吗?
看到是荆婉儿已经够让人惊骇,她偏偏还是出现的这般惊世骇俗。
就看荆婉儿一直低头拍了拍衣裙,慢慢才一笑道:“我在城外徘徊许多天,才看到千牛卫带着这棺材路过,于是想了个法子,才躲到这棺材里。”
她说的轻巧,要骗过大唐精锐千牛卫,谈何容易。但在梧州那一次,每个人都早已见过这少女的狡黠和聪慧。
现在的长安城没有路引绝对进不来,看看每天被丢出去的那些考生就知道。只有千牛卫的车马,绝对没有人敢盘查。才能让荆婉儿浑水摸鱼,顺利进城来。
但裴谈那句话,显然问的不是这个。
“为什么还回长安来?”裴谈的声音已经有些抑制。
分明已经获得自由,谁还会傻到重回牢笼。
荆婉儿站在昏暗的验尸房里,她的皮肤呈现一种不健康的苍白,这近半年来,可以想见她经受了多少风霜。
可她脸上却没有半点在意的样子,嘴角挂着笑:“多谢大人在梧州对婉儿网开一面,但婉儿在长安还有未完成的事,只好辜负大人一番好意。”
看她说的轻描淡写,一句未完成的事,就解释了她胆大混入金吾卫押解的棺材,逃回长安的事。
这幅样子,岂非让人有些动气。
“你当这是闹着玩儿的吗?”温雅如玉的裴公子,脸色竟有些阴沉。
荆婉儿望着裴谈,这张熟悉的脸,
她竟觉得有些恍然,她粲然笑了笑。
“谢谢大人。”
正因为有这半年,她走了大唐的千里山河,看了山清水秀,甚至还想过要远去岭南,和被流放的家人团聚?
但这些所有的,最终都还是奠定了她重回长安的脚步。
混进一口棺材里,谁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怕是仅仅和死人同棺而眠这些,就已经能吓坏常人。
可荆婉儿不一样,她在宫中,已经和尸体相伴了五年。少女这一身臭味,换了别人早就难以忍,她却安之若素。
从荆婉儿身上裴谈看不见一丝后悔,到底能有什么事,能让她费尽心机也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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