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婉儿沉默了一下,还是选择看向裴谈:“大人,婉儿能否单独跟您说几句?”
荆婉儿也未必信任这里的所有人,或者她有她的顾虑。
裴谈没有立刻回复荆婉儿,站他身旁的是最亲信的侍卫,就算避讳也不该避讳他。
他看着少女:“你是想到了什么?”
荆婉儿只得道:“婉儿只是想到了,也许外来的人并不止我们。”
裴谈神情动了动,片刻后,他示意了一下裴侍卫,裴侍卫便冷冷地看了眼荆婉儿,转身走出了门外面。
“到底是什么意思?”裴谈开口。
荆婉儿眼内有些闪动的微光:“外来的人除了大人带过来的衙役,自然应当也包括马车中的那位……不对吗?”
裴谈神情动了动。
他看着荆婉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那位是不可能的。”
荆婉儿反问:“在护国神寺内,杀死一位年轻的高僧,这件事本身不是更加不可能吗?”
如果他们没有来护国神寺,没有亲眼目睹一桩命案,甚至慧根的尸体都亲自检查过。这件事让大唐任何一个国民知道,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青龙寺僧人已经提供过证言,慧根从小跟随玄莲修行,他的身手理应不亚于任何一位武僧。”
可是慧根却有些轻而易举死了,荆婉儿一字一句说这些的时候,就已经把所有匪夷所思的东西包含在内。
裴谈良久才说道:“你可知护国神寺的地位,不逊于大唐任何一个官场机构。陛下不会允许有人染指神寺,何况是他亲自下旨要送来寺中的人。”
等大理寺接触到马车的时候,连马车外的门都被封紧,何况那位的身份,也不可能让她从大明宫里带出任何东西。
荆婉儿慢慢说道:“婉儿只是在说任何一种可能,即便要排除外来的人的时候,至少不该把目光只集中在大人和大理寺的身上。”
裴谈没再说话,荆婉儿的话的确是称得上有道理的,那么多看似匪夷的案件,都不能用寻常的思维去揣度。
荆婉儿脑内忽地闪过一个念想,她眼睛闪烁看着桌子上的“珠子”:“谁说不能直接问玄莲方丈这东西的来历?”
裴谈对荆婉儿的这副突然想到什么的神情,还算有些熟悉,“直接问玄莲,若问不出来历,反而可能增加暗处的风险。”
荆婉儿和裴谈目光对视:“但是除了我和大人,没有人知道这东西,是从慧根的喉咙里面拿出来的。”尤其是那些守在冰窖外面的僧人,他们想必现在并没那个心思检查慧根的尸体有了什么异样,更是没看到荆婉儿和裴谈从冰窖里面带出了什么。
荆婉儿再次用手帕,捻起了那“东西”,看着裴谈说:“我们只需拿着东西去问玄莲,请他告知此为何物,或者是否为青龙寺内的东西,就什么都清楚了。”
人在思索的时候最容易产生思维定式,荆婉儿刚才正是把他们从这种定式中解救了出来。
裴谈眸子,也不再有疑动。
但是要见方丈,也不是那么容易随时都能见得到。当他们询问小和尚的时候,得到的是方丈很可能会在主持完净身仪式后,再次闭关。
而说真的,这位护国神寺的住持,年纪实在有些大了。
上一任住持在任只有五年,赶上大唐岁月动荡,天后临朝,在五十岁的时候圆寂于禅房。而今玄莲已六十有余,即便得道圣僧,也逃不脱人世大限。
而以慧根的身份,玄莲圆寂之后,他本来会成为青龙寺建寺以来,最年轻的一任住持。
“若直接去问方丈,太过郑重了。”就算荆婉儿不说东西的来历,也难免给人刻意之嫌。
裴谈心思缜密谨慎,不得不让荆婉儿多考虑了一下。
如果说被留在青龙寺,有什么好处,那就是荆婉儿有了第二次去大雄宝殿的机会。
不同的是这次倒没有武僧追着她喊妖女了,来到宝殿之外,看着那两个僧人:“住持已经许可,大理寺的人三天内可以在内院随意走动。”
那两个僧人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是明显没有要阻止荆婉儿的动作了。
荆婉儿大摇大摆进去了。
果然香坛中,还没有上的香。
荆婉儿迈了几步走到香烛案前,抬头看着端严的释迦牟尼佛。
“都说你普度众生,为何自己寺中的弟子也护佑不了?”
佛像当然不会对荆婉儿有回应,可她已经从旁边的筒中取出了一炷香,在烛台上点燃。
闭上眼睛,荆婉儿脑中一片空白。
就这样默站了片刻之后,她睁眼,把香插入了香炉中。
她再次望着空荡的大殿,玄莲说的那句落发为尼,把她曾经埋住的记忆挖了出来,就算上了这柱香,她的心里也没有平静。
要是当初真的选择皈依了佛门,恐怕她心中的平静也并不会如想的那样来。
就算身在佛门,心里也在万丈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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