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谈是大理寺卿,他不会无缘无故去看案子,应该不是一时兴起想看看自己未来娘子的过往身家。
就在荆婉儿心念电转的时候,裴谈说道:“陛下昨夜对我说过,有心想为……章怀太子翻案。”
荆婉儿半天才道:“为章怀太子翻案?”这有些惊人。
先是赐婚给裴谈,再为章怀太子翻案,这是什么操作,像是步步都有预谋是的。
裴谈慢慢道:“尤其我观之陛下,像是已有计较。”
中宗能把这些话说给裴谈听,恐怕就不会只是说说而已。君臣倒是很有默契。
荆婉儿扫过裴谈的面庞,那张脸上已经没有半点关于赐婚这件事的反应。一进入案子裴谈就会集中精神,章怀太子案不是小事,真要让大理寺插手,裴谈得罪的就不是权贵了,变成了皇族。
上一任大理寺卿任期两年一案没办,任期一满立刻火烧屁股的告老还乡了,真是聪明人。
自从青龙寺一案以后,裴谈歇息在家,大理寺人员闲散。
“听差役说,你已经数日未曾来大理寺供职。”裴谈盯着自己面前,站立的长衫年轻人。
若说青龙寺案件后,谁受到的影响的最深,只能是沈兴文了。
裴谈看着他说:“可是,本官却也未曾接到过你的告假。”
官员私自休沐,不向上级禀明缘由,可以说是一项很严重的渎职罪。
沈兴文抬手,慢慢对裴谈揖了一下:“这几日沈某身子不适,加上在寺中没有见到大人,因此才没有机会对大人告假。”
裴谈看着他,这位“身体不适”的人,此刻面色红润,气息有力,这理由编的是一点也不走心。
“我不在寺中,你也可以写病假条陈。”一言不发说不来就不来,裴谈都没这个胆量。
沈兴文慢慢放下双手,看向裴谈。
他忽然就一笑:“属下是在等大人做决定而已。”
裴谈眼眸幽深:“等我?”
沈兴文索性站直了身体,目光幽然:“自然是等大人上报刑部。沈某是被刑部委派到大理寺的,哪怕走个过场,大人也应该先上报刑部,再来处置沈某。”
裴谈幽幽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处置你?”
沈兴文闻言眉梢向上挑了一下。
这应该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大人是在消遣沈某吗?可是沈某并没什么消遣的价值。”
裴谈轻轻看着沈兴文,“仵作只是一个虚职,并无正经的官身,你如此年轻,不打算在这个位置上耗一辈子吧。”
沈兴文眉梢中,渐渐浮现一丝冷哂,淡淡道:“沈某一介白衣,能在三品衙门内供职,已经是修来的福分,自然不敢再有奢求。”
裴谈看着他,调查沈兴文的背景是早就清楚,此人现在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所说的话自然不会有一句是出自真心。
裴谈似乎随意地说道:“陛下已经给大理寺又布置了一桩新的案子,比以往都要困难。”
要知道裴谈这个大理寺卿自上任以来,就没有一桩案子是容易的,可这次的却俨然超过以往。
裴谈抬眸,盯着沈兴文的脸:“若要办这件案子,我一人做不到。”
沈兴文眼眸似乎眯了眯:“大人能调动整个大理寺,权力于大人,还不够吗?”
裴谈慢慢说道:“权力虽然能让弱者臣服,却无法让真相显现于人前。”有时候,正是弄权的烟幕太重,遮蔽了真相。比如眼前这个案子。
沈兴文一时没言语。
裴谈却慢慢目光落到他脸上:“所以本官才问,沈仵作愿意助一臂之力吗?”
“我?”沈兴文不由笑了,“属下没明白大人的意思。”
裴谈的眸子像是幽幽的,“大理寺虽然设有府二十八人,史五十六人,还有问事百人,但他们所从事的都是各自司事,真正典狱断案,和他们关系并不大。他们也并没有办案的能力,从这一年大理寺侦办的三件案子,已经的确说明,真正遇上了事,本官缺一个能当左右手的人。”
沈兴文听到此,有些哂笑,他看着裴谈:“大人的左右手,不正是那位荆姑娘吗?”
荆婉儿在大理寺的出镜率,让人早忘了她是个禁宫宫女的身份,一个宫女查案破案比裴谈这个正式的大理寺卿都要娴熟。
言提及了荆婉儿,裴谈顿了顿才又说:“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有些时候,不宜让她太过涉险。”
大理寺就是大理寺,和死人交道的衙门,不可能永远都温情脉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