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没看明白,如果真明白你就不会搁这儿喝闷酒。”我端起酒杯再次冲他碰了一下,微笑道:“你这样的人还是太过刚强,有时候软点不是坏事,想要公正严明,你首先得爬到一定的高度,当然太过公正严明的人也肯定爬不了多高,试着跟他们同流合污,完事保持你自己的那颗初心,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郝泽伟红着眼睛低吼:“你知道那帮坐办公室的废物说我啥不?说我枪杀刘东勇有猫腻,说我充当黑涩会的保护伞,有受贿嫌疑,我他妈上了整整六年零八个月的班,大小伤负了十余次,我怎么就成了保护伞?论起来收钱,他们哪个不是祖宗辈儿的,不同的是他们是偷摸的拿,我是正大光明的要,可是我要的钱哪去了?还不是给我们队里的兄弟分了,队里紧贴低,补助少,我想改善大家的生活,我草特么的,老子心里苦啊,真苦!”
我撇嘴冷笑:“苦也只能忍着,谁让你爹不是高官,你以为匡扶正义那么容易呐?没有三两三,就别特么学人上梁山。”
郝泽伟捧起杯,一口将杯中酒闷进嘴里,明显有些醉意:“我这个人浑身哪都能软,唯独腰上这二两肌肉软不下去,我跟你说,这次如果不扒掉我的警服,我照样该干啥干啥,草特么的,我就不信了。”
我摇摇脑袋小声呢喃:“看来不碰几次头破血流,你是学不会什么叫随波逐流。”
这小子还是活的过于童话,什么叫现实?遇上问题,老百姓跑来跑去,领导批来批去,部门转来转去,会议开来开去,最后问题还是哪来哪去,社会在逐渐透明化,但是这个透明还需要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我昂着脑袋,看向已经微醉的郝泽伟道:“郝队,我想起来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你听听或许对自己将来的仕途有帮助,这事儿发生在我十四五岁那年,我们县和隔壁县同时调过去个新的负责人。”
“然后呢?”郝泽伟耷拉着脑袋看向我问。
我吐了口浊气道:“我们那边属于内涝地区,每逢下大雨,总会闹水灾,两个新负责人上任以后,我们县的领导第一时间带领全县修缮水利工程,几个月后,高品质的竣工,但因为这是自己县的工程,修缮的款子全是县里面自己筹集,搞的县里面的老板、领导们全都叫苦连天。”
郝泽伟气鼓鼓的说:“如果真碰上洪涝他们就不会埋怨了,不识好人心,你们隔壁县呢?”
我笑了笑说:“隔壁县毫无动静,那年夏天,连下好几天的大雨,洪水如约而至,我们县固若金汤,丝毫不受影响,而隔壁县则四处汪洋,抗洪抢险,市里面、省里面的记者们纷纷赶到隔壁县去采访报道,结果他们县的负责人正战斗在抗洪一线救灾,一瞬间名声大噪,几个月后,提升到了市里,你说是不是挺讽刺?”
郝泽伟瞪着眼珠子咒骂:“操,上面这帮领导都是瞎子么?”
我伸了个懒腰道:“领导们只能看到谁为他们办实事,谁能替他们涨面子,我不懂政治,但我明白什么行当都肯定有自己的规矩,还是我刚刚那句话,你想要匡扶正义,首先得身居高位,谢谢你给我的两条信息,我回家了。”
说罢话,我起身就打算离开,郝泽伟眨巴两下眼睛道:“你这种人不是应该花天酒地才对么?从我这儿离开,是打算再去赶别的场吧?”
“其实我特别反感交际应酬,但有时候不得不这么干。”我摇摇脑袋道:“不开玩笑,我真是回家,我媳妇搁家里给我包饺子呢,你的事儿不叫事儿,好好歇一阵子,我还等着你将来把我绳之以法呢,我回家了,拜拜!”
郝泽伟抚摸着下巴颏呢喃:“回家?”
“对,回家!”我使劲点点脑袋,回家,无非就是回一个有自己在乎并且在乎自己的女人的地方,这点道理,我也是最近两年才明白过来。
走到饭馆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向自饮自斟的郝泽伟道:“别喝酒了,没事出去走走,或者在家里上上网,换一种心情。”
郝泽伟不屑的吐了口唾沫道:“上网没一点意思,阿猫阿狗在网上可以成为牛逼烘烘的大人物,一个兴许在现实生活中道貌岸然的卫道士从网上可以彻底兽化成满脑精虫的牲口,那些在公众场合里一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响屁的自卑男顿时纵横捭阖起来,指点江山,假的一逼,还不如我喝醉酒了,找个地方睡觉痛快,你走吧,千万别给我机会,不然我肯定还抓你!”
“行,我等你哈...”我笑着抱了抱拳头,转身离去,这一刻起,我知道郝泽伟跟我的关系发生了改变,至少这小子以后不会啥事都不干,就两眼瞄着我打探。
我刚走出饭馆门口,突然看到一辆黑色的越野摩托停在街对面,摩托车上坐着两个戴头盔的家伙,坐在后面的那个家伙从身后拎出把锯短枪管的“双排猎枪”冲着我的方向很突兀“嘣”的开了一枪。
子弹瞬间击碎我后面的玻璃门,玻璃茬子四溅,我条件反射的弓腰滚回饭馆里,朝着郝泽伟低吼:“带枪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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