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月瞧着叶抚,始终觉得疑惑。她一直不知道老师本来是哪里人,以前常常听他说过“我以前生活的地方”这样的话,近来没有听到他说过这样的话了。听老师描述起来,他们那里似乎是一个很热闹很有意思的地方。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去见识一下,她想。
叶抚本身是喜欢喝茶的。他对茶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只要不是太差,任何茶他都会品一品,并不介意在君安府里找个茶楼,坐一坐。
君安府的格局有点像是蛛网。六边形的形状,密密麻麻的街道纵横交错,多而不乱。从西城门进去后,叶抚和秦三月走了会儿路,便在路边叫了辆代步马车。
有代步马车,是城主府官方运营的,只要给钱,人人都可以坐,这一点就跟大多数俗世城池拉开了差距。起码的,可以看出,君安府的阶级观念并不深,一切都建立在一个“钱”字上面,只要你有钱,在君安府可以做到绝大部分的事。
在代步马车上观光,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形形色色的人与事,从眼中划过。不需去仔细瞧看,只是“走马观花”,人生百态便已经从眼前拂过了。
人多、车多、马多、房多、街多、水多,桥也多。
一路过去,不知看过多少人,不知从多少车马旁经过,不知过了多少条街,不知过了多少座桥。
在西南城区的中心下了马车。车夫指了指一处方向,说,整个连沧国最好的茶楼就在那边儿了。
大抵是上马车前,叶抚说了句“去处茶楼吧”,没有说详细的名字,车夫便把他们当做了外来的有钱人,给拉到这边儿来了。
朝着车夫指的方向看去。一条明澄见底的涓涓细流从这边流过去,种着二月柳,现在压了一树雪在上面,银装素裹一片,有纷纷意。四五座小拱桥隔着几百米便摆在溪流上面。
大抵是茶楼图个清静,修在这个比较清幽的地方,往周围看了看,没多少人。叶抚同秦三月走过去。
所谓的茶楼并不是一座多么高楼,是开了个小门的院子。君安府的建筑大多矮平,极少有高楼。最高的便是城主府了,据说是城主府的铁规,不许有建筑比城主府高。
与其说是茶楼,不如说是叫茶庄。
茶庄门口没有人守着,似乎谁都可以进去。
叶抚推开门,走了进去。果然是个院子。满院子的雪,让叶抚想起在神秀湖住的洞天,但这院子可比那洞天大多了。
刚进去,便从旁边廊道走过来一个女人,瞧着打扮,应该是招待客人的侍女。
“两位客人是来喝茶的吗?”
叶抚点头。
“请随我来。”
侍女领着他们从廊道绕过院子,在院后,揭开幕布,便进到了茶庄里面。
照侍女解释说,像这样的院子,四面八方都头,是用来隔声的。冬日里隔风雪,夏日里隔酷暑。
茶庄里面确实是别有洞天,大亭盖高高地压在上面,以琉璃瓦做铺设,既实现了遮风避雨,又实现了通透明亮。进了这里,便能看到一些人了,来来往往从穿着上看都是比较富贵的。
因为只是来这里喝茶,侍女便将叶抚和秦三月带到一楼的一处园林式小厅里,有个文雅的名字,叫“坐茶居”。清醇的味道在这里流转,像是墨竹叶碾碎了,晒干来的气味。
人安坐,茶送到。
秦三月又捧上一本《仪南书》,看得津津有味。从神秀湖回来后,她在御灵上的修炼就暂且停了下来,照她自己说来,是碰到了瓶颈。叶抚没急着给她解答,打算等到了中州再说。此行去中州的目的,也是这般。秦三月的第三门功课,便是破除御灵上的瓶颈。
叶抚嘛,则是继续写日记。昨晚上写着写着睡着了,将一页的日记都弄乱了。
说起睡着。昨晚还是叶抚来到这边后第一次自发地睡着。他想来,应该是心情比较好,或者说情感上的感觉颇为满足。
某一刻,编钟的清脆鸣调在耳边响起。
叶抚循声看去,便看到东北侧,二楼的小楼台处,搭了座编钟在角落,有人敲着,另一个角落放着一把筝,有人弹着。
然后,随着一道萧声响起,有人唱起了叶儿。
“烟花——落水意——稍茫,
立人——倚扁舟——清唱。
犹相逢——梨若——陌上,
问琴声——
隔帘来——
郎问:美人惆怅?
莲花——恰微微意,
美人笑:莫把荷叶相似,
情长。”
因为是曲是叶儿,所以唱曲人唱了一遍又一遍。编钟、筝和萧和了一遍又一遍。
“好听。”
曲子完了,秦三月抬起头看向叶抚说。
叶抚点头,“的确好听。”
这边的歌写意比较浓重,若把人代入到曲子里面去了,便格外好听,代入不进去,便只听个调和词。
秦三月朝楼台望去,见着那里站着个蒙了面纱的女人,她说:“唱曲人在哭。”
叶抚看了一眼,然后点头。
“是代入进去了吗?”
叶抚笑道:“是想起了伤心事吧。”
忽然,他望向楼台另一侧,说:“熟人来了。”
秦三月循着目光看过去,便看到楼台另一侧,何依依大跨着步伐,模样依旧俊俏得不成样,只是神情步伐之间,全是莽撞粗蛮,没有个读书人的模样,身后跟着一群打扮相同的人,看样子是他家里面的下人。
他径直地迈步过去,越过楼巷,到了楼台前,一把将那唱曲人抓住,“跟我走!”
“你放开!”唱曲人喝道。
何依依一脸的蛮横不讲理,大声斥道:“我再说一遍,跟我走!”
此番此景吸引了茶庄里所有人的目光。
秦三月见此,惊声说:“老师,何依依他是不是在强抢民女啊!”
叶抚挑眉,“哟,何依依长本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