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雨轩 > 玄幻奇幻 > 王国悲歌之菱形议会 > 第23章 马培之履/梦是最清醒

第23章 马培之履/梦是最清醒(2 / 2)

“总管的病情有所好转,”学士受女爵问话时说,“至少他知道什么是害怕和危险了,在这之前,他只会大吼大叫。”

葛兰雪正要反驳他,又一名学士拿着一大簇正在滴水的植物快步入内,差点弄脏了她的裙子。贝伦一把抢过来,把花苞和巨大的阔叶拆掉扔在一边,只留下细长的根状茎,掰成一块块逼霍恩生吞。总管极力抵抗,挨上几拳后还是乖乖张嘴了。

“我们没有时间了。”葛兰雪望了一眼墙上的钟,再过一个小时,国王和教皇就会回到宫廷为众臣祈福,到时她必须在场。

植物块茎卡在总管的喉咙里令他无法呼吸,脖颈上青筋暴起,贝伦把他掐住,硬是把异物往下推,才终于将它咽了下去。学士上前,向霍恩伸出三根手指:“大人,您知道这是几吗?”

“走开,两脚走路的牲畜!”总管唾沫飞溅,一个打挺咬住了学士的手指,学士惨叫着跌倒在地,所幸那疯子手脚都被缚住,松口后只能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在场众人。

学士的手指并未留下牙印,惨叫只是因为被吓了一跳。士兵将总管重新绑在高处,葛兰雪最后看了会他扭来扭去的样子,失望地同管家离开房间:“总管大人不能这样参加大会,我们必须重新……”

使者们四散开来,把地上的断绳、植物残骸和其他杂物统统收走。贝伦耷拉着肩膀瘫坐在地,他没有完成使命,若是还在商会,巴斯克会扣除他一个月的佣金。学士们忌惮贝伦的身份而不敢靠近,他们觉得炼金术师的身上全都是传染病,故而用巾帕捂住口鼻。

“那怪人说总管被下毒了,”两个女仆一边干活一边私语,“但他说什么‘水银’?我从来没听说过。”

“别说了,你不怕嘴巴烂掉吗。”

贝伦意识到自己不受欢迎,便钻过桌底爬向门口,女佣尖叫着跳开,把裙摆收紧。他到处寻找葛兰雪的踪迹,偌大的君王主堡对他来说就是一座迷宫,墙上的画像嘲笑他宛如村夫进城,幕帘后面还是幕帘,拱门后面也还是拱门。几个士兵见他横冲直撞,悄悄跟在后面,贝伦的呼吸变得急促,跨开双腿狂奔起来,还撞倒了一具盔甲。

士兵追出一段距离,喊什么也听不清。贝伦面前被一扇刷了白漆的大门挡住,浅到无法辨认的雕文几乎布满了正面门板,他躲闪不及,只好伸出两手挡在面前,然而手掌竟然在大门前一米处停了下来,掌心传来真实的挤压感,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贝伦阻隔在外。

“停下,那里是陛下的寝宫!”

大批士兵从四面八方朝贝伦涌来,占据所有可走的道路。他离开大门,把所有窗帘挨个掀开,终于看到一间阳台,但有一张毫无遮拦的后背正挡在玻璃门外,这彻底断了贝伦跳窗的念想。

美背的主人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放下唇边的酒杯转向瞪着小眼睛的贝伦。年轻的疯子浑身猛然震颤,他从未见过面前这个女人那样紫色的眼眸,这就像无边锈海上的神秘海妖令人生畏,但他来不及过分端详,圣主士兵已经把阳台团团围住,见到有无辜者在旁而不敢妄动。“女士!请快离开!”

“你要我怎么离开,跳下去吗?”

女人皱起眉头,把喝空了的酒杯往栏杆外一扔,所有人沉默许久,始终都没有听到坠地的声响。她捂住嘴巴打了一个只有贝伦听得见的酒嗝,然后推了他一把:“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不说清楚的话,就会被抓起来了。”

贝伦立刻醒悟过来,抓抓头皮和薄薄的头发:“我是、我是贝伦,是巴斯克老爷的……”

“啊,那我们是同胞。”女士一手叉腰,踮起脚尖勾住了他的肩膀。

“不!”贝伦给自己来上一巴掌,“是英菲宁王妃的……”

“老女人的追求者,呃。”身旁传来夸张的干呕声。

年轻的疯子连连摆手。“不不!是葛兰雪的——”

他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出卖人身自由的人,最讲究的东西是契约。他们的出身和过往不被承认,只有一张纸、一个签名才能抛却一切,换来一个“我是谁”。贝伦痛苦地蹲在地上,将头皮挠出血来,竟然想不出自己和葛兰雪到底有什么关系,他就这样跟她走了,抛下另一个拥有契约的女人,跟她来了这个地方。

“够了,”士兵又逼近一步,“他完全是在说谎,女士,趁没有发生危险,我要把他带走。”

“不。”女人动了动手指,被她扔出栏杆的酒杯竟然晃晃悠悠地飘了回来,还盛满了新酒,稳稳落入手中。“后面的话我可以不听,但我相信他是狮卫人。既然是文迪公爵的子民,圣主人不可随意拘捕。”

为首的士兵摇摇头,只能再次强调宫廷安全后就和同僚一起离开了。贝伦长舒一口气,努力向女士鞠躬作揖,可还是被自己绊倒了——他退错了脚。

“君王主堡上层的风景非常好。”女人转身向阳台,下方青翠的树篱迷宫一览无余,远处高大的城墙也挡不住向日葵浪潮摇涌。“我日夜做梦,盼望有朝一日能陪伴真正的君主站在这里俯瞰王国,却没想到今天会踩着鱼嘴鞋一个人站在这里。”

贝伦爬到栏杆底下,在树篱迷宫上寻找贯通出入口的路线,但他总是遇到死胡同,只好一遍遍地返回起点重新开始。

“我跟了你一路,卢特堡女爵身边的怪人。”女人轻轻踢了他一脚,然后弯腰下去,贝伦几乎能从领口窥到小腹。“独自跑来这里着实愚蠢,还有一个小时就开会了,你必须出席。”

“我——”

“不要说话,”女人抓住贝伦的下巴,“看着我!”

贝伦本想抗拒,但为时已晚,紫色的双眸中隐约伸出一双透明的手臂,形成怀抱拥住他的脸颊。他感到脸上有点点冰凉,仿佛身处一场春雨,但雨越下越大,很快变成针扎一般的刺痛。

视线片片剥落,露出一面挂满小刀、镊子和手套的灰泥墙。贝伦的呼吸变得急促,他觉得自己应该恐惧这个场景,但怎么也想不起来其中原因,只好一次次地深呼吸,把自己弄得眼冒金星。

“贝伦,这是给你的。”

沾满血迹的手套从墙上跳下来,食指和中指在虚空中一前一后,这样子就像是孩子们爱玩的手指游戏。它飞向贝伦,后者不得不手脚并用向后倒退,直到一堵墙突然将他挡住,手套停止不及撞上他的脸,凭空出现一个布满锈蚀的烧杯。

贝伦皱起眉头,浓浓的金属味钻进鼻腔,呛得他睁不开眼睛。手套不依不饶,将烧杯贴住他的脸皮,杯壁竟然滚烫无比,把贝伦的脸烫出一颗颗巨大的水泡,皮肤像烂泥一样啪嗒啪嗒往下掉,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感到疼痛,他只是害怕。

“这是给你的!”

手套用烧杯边缘撬开贝伦的嘴唇,后者极力推阻,眯起眼睛紧咬牙关,嘴皮被烫开了花。金属气味的液体从牙缝一滴一滴流进他的嘴里,苦得连舌头都缩成一团。

“成败在此一举!贝伦,成全老师,成全老师吧!”

“不……不要!”

贝伦张嘴说话的一瞬间,液体灌入喉咙,从鼻子里返上来。他顿时感到窒息,有什么东西从眼底涌了出来,那根本不是眼泪,一滴一滴、一颗一颗。

烧杯仿佛一个无底洞,只会越倒越多,贝伦的肚皮胀成透明的薄膜,血管映照成银色。视线和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在完全昏迷前,贝伦扣了扣自己的肚脐,听说那是肚子上最薄的地方,只要把它扣破,他就不用这无穷尽的暴食之罪了。

突然,贝伦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站在空无一人的阳台上,穿露背裙的女人早已消失不见了。他环顾四周,顺便扭了扭脖子,毫无阻碍地说出一道绕口令,只是声音比以往更加沙哑。“全身黏糊糊的……这感觉太恶心了,和大出血的时候有的一拼。”

他想起自己要参加会议,挤着两条腿下楼,想要尽快前往宫中最大的会议厅,但落脚时总让后脚尖对准前脚跟,费了好大力气才下了一层。如此来回走了两圈后,贝伦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女人之间的区别,岔开双脚大大咧咧地迈步向前,不再折磨自己。

剧场型的会议大厅占据了两层空间,天花板画有查美伦一世登基时的宏伟景象:群臣拥挤在台阶下方,有的侧目张望,有的低头托举空手;牧师和教士已经完成交付权柄的使命,站成一排闭目张口,似在祷告;而图画最中央的就是开国之王查美伦一世,他上位时蓄了厚实的胡须,头顶金王冠半垂眼眸,双手拄着镶满宝石的权柄,在空中威严地俯视大厅,无人敢在他面前施行不公。

两名来自豪德商会的侍者站在门口核实与会者的身份,他们紧盯穿着各异、见到王宫装潢就大呼小叫的市民代表,将这些人挡在门口,要求出示相关证明。

一名市民代表挺起心口,让人看到别在衣服上的羽毛心针,侍者便伸手请他进去。另一位来自狮卫的代表看上去不太高兴,他的彩色羽毛藏在夹克内里,稍稍展示之后便低头入内。

“这位先生。”一位衣服上什么都没有戴慢慢靠近大厅,侍者照例将他拦住。

男人游移了两回眼神,嘿嘿笑道:“抱歉,我的羽毛在来的路上被风吹走了,但上个月才参加过代表会议,大家都认识我。”

侍者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抱歉,没有羽毛就不能证明你是代表。”

“我说了,所有人都认识我,那边的吉姆,”他指着大厅里的某人,“还有这边的爱莎太太,我怎么可能不是代表呢?”

“你没有羽毛。”侍者把视线引向别处,“可以去那里领一根。”

“领——”男人瞪大了眼睛,侍者用同样的表情向那个方向推推手掌,仿佛再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晚些到场的大人物都为侍者熟识,可以随意入场。贝伦跟在一位身后打算混进去,结果还是被揪了出来。“先生。”

“我是中保。”他狡辩道。

“中保也有证明。”

贝伦翻了个白眼,在身上摸了一遍又一遍,扭捏的样子令对方着实反胃。所幸巴斯克及时出现,声称他的确是中保,这次侍者没有追究,去问候下一位爵爷了。

今天巴斯克穿一身挺拔的套装,用围巾围住脖子;右手拄着一根黑色拐杖,若把柄头拆下来就可以用作商会印章,近来老爷总带它出席各类场所,喜爱程度大概已经超过了喜爱夫人。他始终没有和贝伦说一句话,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去寻找聊得来的人了。

同为中保的另有两人,其中一位是贝伦的狱友伊森,他穿了连着披肩的华服,把手放在心口向同僚们致意,然后坐在一群市民代表最前面。

与会者按照各自身份落座于大厅的不同方位:左侧阶梯席坐满了拥有爵位的尊贵领主,第一排为龙卫的拉尔·查美伦亲王、圣主的葛兰雪·卢特堡女爵、狮卫的佩里·文迪公爵、法卫的库宁·查美伦亲王,以及鸦卫的维德米德大学士——英菲宁王妃未能出席会议。他们身后坐着各卫城的封臣和将领。

大学士的出席是贵族席中最突兀的一个,很多人每年愿意坐在这里只是为了看王妃一眼。当身后的鸦卫爵爷问起时,大学士发出和蔼的笑声:“夫人只是出行前没有挑到合适的衣服。”

中间一群人除了伊森外都是市民代表,他们就像在苗圃里疯长的野花,红的绿的混在一起刺痛眼睛。有人把脚翘在桌子上,离他最近的爵爷一直用巾帕捂着鼻子。

把握王国大部分财富的豪商巨贾们都坐在右侧阶梯席上,用最低的声音互相讨论商品价格、市场行情。首席之中最为耀眼的是狮卫的巴斯克,他刚刚超越豪德和“海商”迦利叶,成为全王国最富有的人。他每次企图开口,其余的说话声都会变成蚊蚋。

过分瞩目让巴斯克无法自如行动,这是他第三次把手伸进衣内口袋。商人们看到他在怀里鼓捣半天,最后掏出一块巾帕,掩口咳嗽两声。巴斯克将肩膀转向另一侧,拍拍坐在过道上的贝伦,要求他把巾帕扔掉。“中保先生非常胜任这样的工作。”这话引得众人发笑。

贝伦撇着嘴捏过巾帕,发现里头夹着一张纸片,上面写着会议的议项以及需要完成的使命。他读完后环顾四周,确保没有人注意自己,随便转了转食指,纸片就自行燃烧,灰飞烟灭。

入座十分钟后,市民代表开始变得不耐烦,他们大多苦于生计,在这里多坐一秒等于挨饿一秒。有人站在桌子上尖叫,朝女爵和贵妇吹口哨,虱子和皮屑抖落一地。葛兰雪回头瞥了一眼,拿扇子挡住口鼻靠近库宁:“这群代表还是和以前一样,是抽签选出的吗?”

“几年前改成了推举,所以谁拳头大谁就是代表。”法卫亲王如是说。

“我们不这样,”拉尔在另一边插口,“看到那些最后排的暴发户了吗,都是龙卫人。”

会议厅最前方的三座金色席位一直空着,直到一位年迈的大主教走上台阶。红色教袍上的宝石和金线像鳞片一样闪闪发光,令众人不敢喧哗。他身后还跟着两人,左边一位年轻气盛、走路带风,右边一位年长一些,捧着一托盘的卷轴,那都是一卷卷的律法条文。

“呃……”拖长了的音调很符合大主教的长者身份,“各位大人、代表,商会要员们。我们今日聚集于此历经辛苦,有的走过沙漠,有的翻越雪山,对此我要向所有人表示感谢。因为此次议项中无有教会参与,见证人就由老朽担任。我不会发表任何意见、不会投票表决,但如果有人胆敢枉法作弊,我就要借圣主权柄,将他惩戒。”

众人不敢出声,暗暗吞了口口水。主教稍等一会后慢慢从座上站起,下方隆隆作响,无不起立低头。

“我在此重新声明:我等组为议会,是为王国永存,王权永续,一切皆蒙陛下荣光。”

“一切皆蒙陛下荣光。”

“请坐。请中保提出第一个议项。”

喜欢王国悲歌之菱形议会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王国悲歌之菱形议会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

最新小说: 完美世界 圣祖I 反面星际大陆 毕竟成神 斗破苍穹之冰帝海波东 何为凡者 无尽丹田 造化图 镜面管理局 龙归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