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成名法师身上偷东西很难,我找了些人与我合作,费了不少功夫,才将钥匙捞到手。”
兜兜转转一大圈,精灵长老们已经被洛基震得找不着方向了,可随着洛基的叙述,惊讶的表情却从未断过,脸上的错愕更是一层一层地涂刷铺开,直到铺出整个故事的真相。
“那钥匙呢?你将地法之塔的钥匙交给了人类?!”
内洛修斯长老额头的青筋已经跳动很久了,忍不住问出来。
“我倒是拿到了钥匙,可惜没拿到地法之塔,”说着,洛基拉开自己的衣襟,露出横亘胸口的那一条疤痕:“早就有人盯着我了,我不过是棋子。”
听到洛基这么说,长老们都凝重起来,战败后上供给加尔多的钥匙是仿造的假钥匙,精灵长老们心知肚明,甚至峇鲁国王也心知肚明,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态度,一个精灵臣服于峇鲁的态度而已。
地法之塔这几年一直封闭,钥匙又不知所踪,若是落到有心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放松……放松……长老们,别紧张,其实钥匙很安全。”洛基揉了揉手指头,“说到那次惊险的偷盗,我得承认,我从来没有真心佩服过什么人,但是马塔基尼先生是我唯一敬佩的精灵。”也是这世上他唯一亏欠的人。
“马塔基尼先生对阴谋的直觉非常准确,他感觉自己陷入密布的大网中,看不明白阴谋的指向,却做了一些防范——他制作了一把假钥匙,假得可以乱真的钥匙。
我说‘以假乱真’,不光是说形象上,那把假钥匙和原有的地法之塔钥匙一模一样,而且那把假钥匙,是真的能够开启一小部分地法之塔的,所以从没有人怀疑过那把钥匙的真假。直到过了几百年,拿到假钥匙的人才发现端倪……落到我手里的,就是那把假钥匙。”
埃蒂一直不知道真正的钥匙在哪里,故而三番四次用樟树叶形状陷害夏尔,就是想看夏尔的反应,摸清楚真正的钥匙是不是被马塔基尼留给了女王陛下。
“那真正的钥匙又去那里了?还在马塔基尼手中吗?“
内洛修斯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拨开迷雾,见到真相的面目了。
“真钥匙?呵呵,内洛修斯长老,我怎么知道呢,我一点都不知道有人秘密委托了一位隐居的精灵大师制作真钥匙,为了在人类面前蒙混拖延。不过我恰巧知道,那位大师在西方隐居过一段时间呢。“
西方的精灵……长老们都木了。
原来,马塔基尼早就将真正的钥匙交还给他们了,而长老们则鱼目混珠,拿着真正的地法之塔钥匙交上峇鲁王室,那把钥匙,就静静地被当做普通艺术品,在王室宝库中躺了百年……
直到洛基参加选美比赛,钥匙被掉包,又让他从埃蒂身上拿了回来,交给梁小夏。
“我们冤枉马塔基尼了……“
内洛修斯坐在椅子上,第一次感觉自己非常愧对这个位置。
当年,就是他一力主张给马塔基尼定罪的,他依然记得自己那时是多么的愤怒,愤怒到对着马塔基尼咆哮,愤怒到疏忽了马塔基尼脸上显露出的那丝委屈与不甘。
若是他再清明一点,公正坚持一点,是不是地法之塔不会封闭这么久,是不是人类也不会乘虚而入侵占东雪,是不是精灵们不会过上那么水深火热的生活,是不是东雪今天衰败的局面就不会发生?
原来,在这场盛大的阴谋悲剧之中,他也不遗余力地推波助澜过么……
内洛修斯真的觉得,他老了,很老了,他的心绪,思维,他的见识,已经不适合再座在这个位置上了。
“你们继续审他吧,我想休息了。“
内洛修斯慢慢起身,无视了所有长老惊讶的目光,慢慢踱步走出议事厅,一身怆然。
剩下长老面面相觑,内洛修斯大长老走了,洛基也交代完了,接下来该怎么给他定罪?
从实质行为上讲,洛基除了接手刺客协会的任务谋杀埃尔温外,没有谋杀过任何人,也没有对任何一个精灵造成肢体上的残害。而精灵在东雪之外接手涉及到佣金的任务,一般都不算是犯罪。
唯一能被提上违犯戒律的,就是洛基偷窃马塔基尼钥匙的行为。而这件事又因为当事人马塔基尼不在身边,很难下结论,即使马塔基尼在身边,偷窃这种罪行,顶多是被绑在烈日下,暴晒三天并接受赎罪劳动。
可从结果上看,吉拉德瑞尔的死,埃尔温的死,马塔基尼差点被害死,依格隆德法师的死,峇鲁对东雪的战争,又无一不与洛基相关,他凭着一个人的力量,造成的恶劣后果已经达到了判族叛国的程度,就是立即处死也不为过。
“不如,等女王陛下回来亲自决断吧?也许陛下会拿出稳妥的处理方法。“赛罗瑞达长老建议。
“不行!这个精灵太狡猾了,陛下还不知何时能够回来,若他趁机逃跑了怎么办?我建议立即处死他!“伊曼纽尔长老强烈反对。
“可是我们该怎么定罪?他说的话是真是假还不知道,若贸贸然处死洛基,会不会掩盖住其余的真相?让他背后的凶手逍遥法外?“
“这个……“
长老们顿时就这个问题陷入纷争之中,吵了半天也没达成一致。
林娜长老坐在一边,长老们争论时也不说话插言,只盯着洛基看,似是想穿透他的脸皮,看到洛基脑海里去。
“这位长老,怎么总是盯着我呢?“洛基很大方地看回去。
“洛基,我想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娜的问题,让所有还在争论的长老都安静下来。
“当年,长老们冤枉了马塔基尼,因为我们不知道他的用意,没有给他申辩的机会,就对他定罪了。我不希望这样的错误不停闪现,所以我希望也给你一个机会。洛基,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洛基脸上捉狭的神色消失,真正沉默下来。
“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我只希望能够为自己的错误赎罪,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受鞭刺之刑,当然是最高规格那种……地点的话,我希望能换在地法之塔外面。“
如果洛基癫狂地大笑,斥责东雪对他不公的对待,扬言他要报复精灵;或者痛哭流涕地悔过,痛心疾首地表示想要减刑,长老们都会反感,可当看到洛基平静的,带着浅淡笑容回应时,长老们反而有些无力继续争论下去。
“就鞭刺之刑吧,三千六百鞭,若行刑结束后你还活着,希望你能够改过自新。“埃德蒙下了最终决定。
洛基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站起身对着长老们鞠了个躬。
“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成全我。
洛基愉悦的笑容,一直维持到了行刑的时候。
罪行通告全族后,他被绑在尖柱之下,埃德加拿着长满尖刺的荆棘条,第一鞭抽下去,噼啪一声亮响,洛基身前就开了血花。
一鞭一鞭抽下去,洛基的前胸很快就血肉模糊,鲜血滴滴答答地顺着身体流下,不过他脸上那种轻松的释怀也在逐渐加深,似乎随着不断荆棘刺肉的痛苦,曾经嵌套在他胸口,挂在他灵魂上的枷锁也在慢慢松动,剥落。
围观的东雪精灵很少见到长老亲自行刑,更是从未见过被那么抽打还能笑得出来的犯人。了解过洛基做的事情,义愤填膺之余,又是讶异而惊佩。
“伊曼纽尔长老,到你了。“
埃德加揉了揉酸痛的手,将荆棘鞭递交给伊曼纽尔。
“啪“,荆棘条换了个方向,尾稍扫在洛基脸上,从他嘴边挂出一条血痕。
伊曼纽尔抿着嘴,眼神十分冷厉,荆棘“啪啪啪啪“连续不断地打在洛基肩胛、脖颈和脸颊边上。他压抑着怒容,直对洛基,感觉不知是在抽打他痛恨的真凶,还是被蒙蔽的自己。
林娜在旁边计数,
“五百七十一!“
”啪!“
“五百七十二!“
“啪!“
荆棘破风的响声不断响起,却离三千六百这个数字还遥不可及。
很快,洛基已经被血糊得看不清面容了,眼皮肿着睁不开,脸上的笑却从开始就未消失过,在皮开肉绽的狼藉中,愈加清晰深刻。
五个小时以后……
梁小夏心满意足地从地法之塔出来,第一眼看到精灵们围在塔前,还以为是欢迎她的队伍,没来得及高兴,第二眼就穿过人群,看到被绑在尖刺之上,浑身染血微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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