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竹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下一刻她白皙的小脸上立马飞上了两朵红云,她虽尚未出阁,可跟随过各个主子,这类的事情多多少少也都知晓一些,但那些大多都是她在外面守夜时无意中飘进耳朵里的,女孩子家脸皮薄,她也总是会红着脸跑开。
如今温偃这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说出来,让绿竹顿觉得羞涩,脸也觉得有些烧得慌,这么久以来,皇上一直对温偃温言细语,态度谦和,绿竹和一干下人都看在眼里,没想到昨晚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地上的一片狼藉似乎在嘲笑着温偃的狼狈,曦光擦过窗际打在她的身上,映着她有些红肿的嘴唇,地上的水珠反射的光芒晃着温偃的双眼,她的眉目漫在窗棂的阴影中,让绿竹看不太清她眼里的情绪。
看着温偃身上的伤痕,绿竹是真的觉得心疼,她伺候过很多主子,可大多都是一些心机深沉或者整天自怨自艾的女子,温偃却和那些女子有太多的不同。
她总是一副淡然的模样,看起来与世无争,可她弱小的肩头却又背负了太多太多的责任,绿竹知道温偃一直想要的是离开这高高的宫墙,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命运却残酷的从来不肯善待她。
绿竹心疼的跪在床边,忍着眼泪道:“娘娘,您的身上可疼?奴婢这就去找些药来给您敷上。”
绿竹没有再去问其中发生的原因和细节,纵使不问,她也从温偃的神情中看了出来,她在这一个晚上一定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温偃疲惫的笑着点了点头,她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外面的天气看起来那样的明媚,明明昨晚还风雨交加,可一转眼竟再无半分的阴霾,一如她的命运一般阴晴不定。
她两世为人,本以为重生以后,她可以改变自己,可以把自己的命运把握在自己的手里,可如今她才明白,真正的命运是一条湍急的河流,人在其中,不过是随波逐流的渺小石子。
这么多年来,她看似走了很远的路,看似经历了很多,可如今她仔细的回首,却发现她的半生其实一事无成,灰白的人生涂满了潦倒的笔画,有时候回望这一路的艰辛和坎坷,缺失从未被弥补,丧失也从未带来任何获得。
她想要的不过只是自由和一处三尺之地,可以是山间,也可以是市井,这三尺之地足够容纳她的爱情,梦想和信仰。
她这一生所需要的,其实真的不是太多。
上天好像把她当做了一个玩具,肆意妄为的捉弄她,任凭她如何反抗也无法改变分毫。很多事情都非她所愿,可她却对此无能为力,束手无策,人生中最强烈的挫败感便来源于此。
陈锦绣在宫里等了足足一夜。直到清晨时才看到了楚轩的身影。
她本来以为计划已经失败,楚轩不会过来了,可当她看到楚轩的身影时,心里顿时无比雀跃,困意也在瞬间消散不见。
陈锦绣的心里不是不恼怒的,她足足等了一夜,脸上的妆容补了一遍又一遍,可最重要的是,昨夜竟没有一人来通知她楚轩不过来的消息。
许是一夜的等候让陈锦绣的脑袋变得不大灵敏,她竟也没有注意到楚轩脸上那似有似无的愤怒和冷意。
当即便跪在地上,声音软糯的撒娇道:“皇上,妾身等了您一夜,您可终于来了!”
陈锦绣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衫,无比单薄,凝脂皮肤若隐若现,神色带着些憔悴,无比的惹人怜爱。
楚轩的眼里却没有半分的柔情,他只是象征性的扯了扯嘴角,末了弯腰将她扶了起来,沉声道:“哦?你这是在埋怨朕?”
他说这句话时,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让人听不出里面的息怒,陈锦绣一时间分不清楚轩是真的生气还是在和她开玩笑,当即就白了脸色,勉强的笑了笑道:“皇上说笑了,妾身岂敢。”
陈锦绣本想顺势蹭到楚轩的怀里,可心里却因为给他下药的事心虚的紧,她的目光虚浮,身子也不像之前那般无骨,不敢再贸然献媚。
楚轩也不理她,而是撩起衣摆坐在了一边,笑道:“朕昨夜忘记了来看爱妃,今天一早想起来就过来了,爱妃莫要在意才是。”
陈锦绣听罢,脸上的笑意又堆到了一起,她微微垂头,样子看起来极为乖巧温顺,轻声道:“皇上国事繁忙,日理万机,此乃楚国百姓之福,妾身就是再等几个晚上也情愿,只要皇上心中还记着臣妾,臣妾就已感激不尽了!”
陈锦绣是典型的江南的水乡女子,柔媚是她与生俱来的特性,她眉眼低垂,一番话说得柔情蜜意,寻常的男人听了看了,定会被她迷的七荤八素,连骨头都酥起来。
可楚轩却不是寻常的男人,他见过太多的女子,比陈锦绣柔媚的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楚轩并不讨厌耍手段的女人,可他却讨厌自作聪明,自以为聪明绝顶的蠢女人。
碰巧,陈锦绣就是这样的女人。
“爱妃如此明事理,朕甚欣慰,昨日不是说要有东西给朕看吗?快些拿出来吧,朕还真是好奇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