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看什么都是一副新奇的模样,一双眼睛里澄澈明亮,来来回回的扫着周遭的风景,可面上却是一副正经的模样,屹然端着一副九殿下的小架子。
沈君临是温言的笔墨侍从,与温言的关系极好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沈君临自然不怕别人的窃窃私语,因着担心温言会遭遇什么不测,便极为坦然的与温言同坐一间屋子里。
按理来说,沈君临此举乃是逾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笔墨侍从,此等殊荣,便是温言的太傅都不曾有的。
可如今早已没有人在乎这等事情。
皇陵处设有一座专门供皇家休息的宫殿,是为罕宫。
祭祀的时辰是在午时,离规定的时间左右不过半个时辰,温言便站在罕宫的宫顶楼阁处眺望着远处的山草树木。
此时正是初春,远方的山头皆是碧绿一片,偶有姹紫嫣红穿插在其中,翠竹嶙峋、轻纱抚地、溪绕山丛、这般的景色在常人眼中再不过也只是一声赞叹便了了,可在十二年里从未出过皇宫的温言眼中却是不同的。
那与宫中的雕廊画壁,花园中的百花争艳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人站在山脚下向上眺望,那种渺小又震撼的感觉,温言十二年里从未体验过。
于是沈君临去罕宫的顶楼寻他时,便看到他素来沉静老成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个孩童的天真与憧憬。
对此,沈君临是欣慰的,倘若一个孩子自小便这般冷静,没了天真与稚嫩,那这个孩子的一生,必然会过的极为苦涩。
“沈大哥,往后你可否也常常带我出来玩一会儿?”
温言笑着说,却也不看他,沈君临记得最初时温言对自己并不是那么喜欢,还连名带姓的叫自己,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同温偃一般,叫了自己一声“沈大哥”。
“自然可以,只是你须得勤加练功,待你什么时候能保护自己了,我便什么时候带你出去,”沈君临笑着说。
温言点了点头,没有感到丝毫的烦恼,他天资聪颖,又极为好学,这点困难自然是难不到他的。
过了半响,沈君临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便正色道:“殿下,一会儿祭祖之时,切要记得注意周遭的动静,万万不可独自行动。”
温言侧过头来看了沈君临一眼,眼里带了些疑惑,问道:“我会有危险吗?”
温言一直看着沈君临的脸,小小的面孔上满是认真之色,似乎正在等着一个答案。
沈君临有一刹那的犹豫,末了皱眉道:“我会保护好你的。”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却带着承诺一般的沉重,温言时温偃的弟弟,单凭着一点,他便定要护他周全。
温言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不再问他,只是若有所思的继续看向了远处,似一刻也不想浪费这难得一见的风景。
柳筠不止一次假仁假义的探望温言,而温言本就因为他的母妃还有韩贵人的原因不待见她,如今他出了头,自然也从未给柳筠好脸色看。
往常柳筠来此的时候,沈君临从未放在心上过,今时不同往日,饶是柳筠此时也无法再轻易的对温言如何,然而现如今却是不同的。
那宋奎多半已经和柳筠联起了手,单单一个柳筠还不足以让沈君临放在心上,可那宋奎却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当年他助楚轩夺位谋反,此等胆识绝不是普通大臣能有的,便是楚轩心中都对他尤为忌惮,若是他与柳筠联手打算夺温言性命,此事绝对不容轻视。
所以柳筠再次走到温言旁边,装作一副慈母的模样假惺惺的与温言说话时,沈君临和楚依两个人便一直坐在一旁,不动声色的盯着柳筠,谨防她会对温言做些小动作。
柳筠自然不会这般明目张胆的对温言如何,只是稍微坐了一会儿便走了出去。
对于柳筠为何会答应与宋奎联手,此事沈君临不肖细想便能想象的到其中的原因。
无非是宋奎许了她众多的好处,帮她掌握越国之权,柳筠虽然在后宫摸爬滚打多年,可到底是个妇道,免不了会目光短浅一些,那宋奎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柳筠要和他玩心计,必然是要吃亏的。
而此次对于沈君临来说却算不上是一件坏事,温言是必然不能出事的,可若是能借此机会,将柳筠与柳家一并弄垮,却反倒会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只是此次冒险,一切都是必须在保护好温言为前提下进行。
温言若是出事,一切便都没有了意义。
转眼便到了午时,温岭身着极为郑重的祭祀朝服,携着文武百官和嫔妃皇子,往祭祀台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