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凌月因懊恼白日丢了乾香,竟是难以入眠。他百思不得其解,那只仙鹤为何会从天而降,以善意做伪装然后趁他不备将他腰间放有乾香的荷包偷走。难道他跟念儿当真有缘无份?如今姬云野和裴樱释都阴魂不散,而念儿的肉身还不能完全接纳自己的魂魄,尚需时日滋养,加之花缅并无前世记忆,他如今什么也做不了,这种不尴不尬的境地着实令他烦心。
如此翻来覆去半宿,直到后半夜他才倦极而眠。是以,床边站了一个人他都没有察觉到。也或许是因为那人并非常人,出现时本便无声无息。
男子手执夜明珠凑近了将他细细打量起来。只觉此人甚是俊逸,竟是不输自己丝毫。自己前世既然和他熟识,想来身份应该不低。他既能用自己的内丹滋养着嫣儿的肉身并因此而失去仙身,就说明他很爱嫣儿。而他如今成了女皇的皇夫,有没有可能女皇便是嫣儿呢?可是据说女皇后宫美男无数,若当真是她,又该让他情何以堪?
罢了,改日再来一探究竟吧。
伴随着这个想法的出现,床前之人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第二天,凌月竟然睡过了头,还是宝儿这个肉球把他砸醒的。
他把宝儿捉进怀中,睡眼惺忪地道:“宝儿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
宝儿嘟着小嘴道:“娘亲说阿月今天要带宝儿出宫玩耍,可是现在太阳都照屁股了你还不起床。”
凌月转头看了看窗外,果然已是艳阳高照,没想到自己竟如此贪睡,连忙飞快地起身梳洗一番,和等在院中的花缅一起带着宝儿出了宫去。
宫外的天空特别晴美,碧蓝碧蓝的,日光还没直照,盛夏的威力尚未显现,还算舒爽。道旁有苍茂树木静静林立,道上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远处街市上,小贩的吆喝声传出很远,裹挟着浓郁的生活气息,让人心中温暖。
繁华街市上,一个书童模样的少年追着前面的男子道:“大人!子离大人!”
被唤的男子很是不耐,突然停下脚步。少年收步不及,险些撞在他的身上。
男子转过身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在这里不许叫我大人,叫我公子。”
“好吧,公子。”少年压低了声音道,“你昏睡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醒了过来,如今又不声不响地跑下界来,帝君若知道了会生气的。”
“你回去告诉他,我想在人间游历一番再回去。”
说话间便见一个明眸流丽玉面含春肌骨莹润的女子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朝他行来,他心头突地一跳,只觉甚是熟悉。
而两三丈开外,女子亦倏然停下脚步向他看来。
相视良久,他走近少许,几步之外定定望着她,她亦如是。尔后,他勾唇一笑,抱拳道:“姑娘好面善,不知在下可曾在哪里见过姑娘?”
花缅一愣,为何她对他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脑中似有灵光一闪,却又飞快地消失不见,而心中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酸涩。她抑制住不断翻涌的情绪,强压下呼之欲出的泪水,轻启朱唇道:“小女子与公子素昧平生,想来公子是认错人了。”
“姑娘且慢!”当她与他错身而过,他身形一闪,挡在了她的面前,“你我既于茫茫人海中相遇,便是缘份,不如结识一下如何?”
她一愣,未待开口便听他身边的少年道:“公子!霓裳姑娘若知道你在外面拈花惹草,一定又要闹了。”
男子对少年道:“你不让她知道不就好了?”
少年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见花缅在看着他便又将话咽了下去。
男子对花缅道:“在下子离,敢问姑娘芳名?”
子离?花缅不由蹙起了眉头,这个名字怎会如此耳熟?对了,自己昏迷那段时日曾经梦到过裴恭措,她在梦中唤他子离,而他的样子似乎就是眼前之人的样子。难怪方才情绪会有些失控。但是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只是不待她开口,身后便有一道声音传来:“阁下难道没有看出她已为人母吗?”
话音落下的同时,凌月已经走到了他们身边。他将手中的泥人递给宝儿道:“你是不是又看上了什么,所以等不及这个泥人做好便拉着娘亲跑走了呀?”
“是啊。”宝儿笑眯眯地指着几步开外的一个摊铺道,“我想要风车。”
“好,阿月这就买给你。”凌月说着把宝儿抱到怀中向那个卖风车的小摊铺走去。
见花缅抬脚就要跟他们一起离去,子离情急之下伸出手去想要拦住她,却触碰到了她身上的一个物事。他不由垂眸看去,便见她腰间悬挂着自己梦中见到的那支碧玉箫。原来这箫是她的吗?心头一颤,连忙抓住她的手臂捋开了衣袖,那串坤香赫然呈现在眼前。
下一刻,只听“啪”地一声,他只觉脸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竟是被这个女子狠狠地掴了一掌。
然而他并未着恼,只怔怔地看着她。原来她就是自己在人间这一世深爱的那个女子。难怪会有一种熟悉之感!原来他便是为了她而错过了嫣儿!还有,若他推测无误的话,那个小包子会不会是自己的孩子?
“没想到公子相貌堂堂,却如此轻浮。”花缅气哼哼地说完,又转而对惊得目瞪口呆的他的小跟班道,“我觉得你有必要在霓裳姑娘跟前参他一本,他的确是欠收拾了些。”话落再不看他一眼,转身走到凌月和宝儿跟前,和他们有说有笑起来。
少年扯了扯子离的衣袖道:“你莫不是看上了一个有夫之妇?”
子离不以为意地道:“如果我所猜无误的话,她应该是个寡妇。”
少年惊讶地道:“你真的看上她了?霓裳姑娘若知道了……”
子离打断他道:“你不让她知道不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