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紫色的四方围廓,廓门外一步处站着的是许久不曾动弹的萧缘书和査君然。门里面,三步之隔有几颗高大的四季松,饶是寒冬也葱葱郁郁!夜黑风高,松影宛如鬼魅,随着寒风在肃杀的晚上张牙舞爪。
墨一般的树枝和夜色相得益彰,在黑暗中将许多东西掩去,诸如此时与树影融为一体的男子,一身青衫竟让人无法分辨其身形相貌。
此人,便是张逸飞!
査君然怒断发簪奔出他的居室,他心有戚戚然,想到两人间毕竟有手足之义,忙拾了簪子欲找査君然赔罪。却不想,未出院门便见到了査君然和萧缘书抱作一团。
他们从镇上回到书院时本就到了熄灯时分,和他同院的学子早已休息。若不是仗着他一人独居一室,怕是不能如此自在!见着二人相拥,他也不知道是出于偷窥还是别的什么想法,竟没有上前说话,而是下意识的隐于青松之后。
萧缘书的话他悉数听去,她说她原本是有些恨他的。但是她想通了,对他更多的是感激,他还是她的二哥!
张逸飞无声的笑,笑得嘲讽。其实他也看不起自己这样的行径,每每也会在冷静之时鄙视自己。
奈何,情之所钟,情之所至,他心底的渴 求就像是一团火。平日里还能压制,可一旦想到她终不能和他相伴一生,这团火就如同被泼了油一般,嗤嗤往上窜,他的理智根本压不住这冲天火焰!
他捂着心口,这个地方绞疼无比,像是有千万把利刃在里面辗转刮挖,疼得他几乎就想一头撞死!
他低喃,缘书,你既无情,又何必给我奢望?你既无心于我,又何苦要不顾安危救我?你既钟情于肃王,又为何要因为我而忤逆他呢?
为何?为何要如此?
她说,她宁愿他未救过她!可他又何尝不是?他宁愿她对他绝情到底,从未给过他柔情!也好过给了他温柔却不给心,给了关怀却不给爱,给了他甜蜜却没有永远!
没想到,他的心意,他对她的心意,他自以为最纯真的心意,成了一把双刃剑。割伤了付出的他,也割痛了被强迫着接受的她!
张逸飞看着将萧缘书紧紧搂住的査君然,既求不来一生一世,真应该如査君然这般一开始就不要知道她是女子,一开始就不要奢望做她的男人,甚至于一开始就没得到过她。他就不会如此不甘心,不会如此执着,更不会一子错,再难回头!
两个人站在寒风刺骨的冬夜里,可以靠着对方取暖!那么一个人呢?他孤身立于苍穹之下,冰寒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千疮百孔的心,却无法找她给予慰藉。
吾生本多乐,今日但余哀!今日但余哀!
他到洪武书院,本是豪情万丈,一心求得满腹才学,做一个俯仰于天地间的铮铮男儿!自遇她后,便忘了抱负,改了初衷,困住了她,也困死了自己!
想到那日她抱拳单膝跪于他身前,看到她和査君然的情深意重,思及她和楼韧的郎情妾意!他,真的,什么都不是!
人道,咫尺江山分楚越!他和萧缘书何尝不是咫尺天涯间!
罢!罢!罢!既是如此何苦痴缠?难道真的要到白发苍苍,才来哀叹‘双手掬起千江水,难洗今朝满面羞!’
胡思乱想间,已是破晓之时,忽见査君然和萧缘书作势要进院门,他慌忙转身向居室走去。他的腿脚早已被寒风麻 痹,迈一步,如针尖般刺痛!
他顾不上许多,强咬着牙推门进房,再小心的脱了靴子躺在床上。
听到推门声,他假装睡意朦胧,警惕的问道:“谁?”
“二弟,是我和缘书!”
“大哥?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