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薛太监瞪大了眼睛,看向缓缓走下台阶的萧缘书,莫不是他听错了吧?刚才萧将军是说,她已命人将泰安郡王于午时三刻处斩?
泰安郡王可是圣上的宝贝疙瘩呀,他要是真的死了,那可怎么得了?临行之前,陛下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找到机会将郡王救出。
这……这还没有开始着手救援之事呢,他便要被斩首了?
薛太监着急,要是泰安郡王死了,陛下可怎么活,他自己又怎么活?
他站在台阶上,甚至来不及拔腿,便陪着笑脸说:“萧……萧将军,有事好商量!”
萧缘书回头看向点头哈腰的薛太监,奇怪道:“本将不过就是下令杀一个人质而已,这样的事情需要什么商量吗?”
“需要的,十分需要!”薛太监的话几乎是用喊出来的,尖尖的嗓音听在众人耳里尤为刺耳,大殿两侧的官员都鄙夷的看向他,连萧缘书也忍不住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
眼见萧缘书露出不高兴的表情,薛太监的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里,忙陪着小心,弓着身子,噔噔噔的走下了台阶,疾步走到萧缘书面前,道:“萧将军,您想呀,要是您杀了郡王,不就是和朝廷失和了,若是朝廷发兵来攻,难免要生灵涂炭!您看您都是做娘亲的人了,就算是为肚子里的小将军积点德,让湘西和夜郎的百姓免于战争,神灵定会庇佑您的小将军一辈子平平安安!”
萧缘书冷冷一笑,道:“朝廷现在四面楚歌,需要应对的可不止是西夷诸国,还有各个叛乱的藩王。德昌那个匹夫作茧自缚,不顾战势大局,不顾天下百姓,将夫子谋害。西南一带的将领多半是肃王旧部,现在岂会再听令于朝廷?德昌帝现在已经是孤掌难鸣,不过一个亡国之君!本将又何惧之?”
“这……”薛太监在宫里呆久了,只觉得皇上便是天,就是发生再大的变故,地会陷,可天绝不会塌!他被萧缘书一番话说得有些词穷,心里却不以为然,天家就是天家岂能说改就改,说没就没?无论如何,救下泰安郡王要紧。只要救下郡王,不仅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以后还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主意打定,薛太监慌忙开口道:“萧将军,萧将军,话不是这样说!您即便不惧朝廷,可您想呀,您处斩了王爷对您没有半分好处,那您何不如等上奴才十天半月,让奴才回京禀报圣上,筹集一些银两前来赎王爷!”
萧缘书看了看他,缓缓点头,微微笑,称赞道:“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只是,要本将等那么久,你觉得可能吗?”
眼见她脸露笑容,薛太监还来不及开心,她话锋便转了,薛太监呼吸一滞,差点把自己给岔了气!萧将军等不了?那可不行呀!
萧缘书斜睨他一眼,眼中光芒一闪,柔和说道:“你看,你现在回京再回来,路上耽误的时间还有筹集银两的时间,算起来真不少,本将实在等不了那许久!再说你带着那么多银两赶路,路途遥远,难免路遇不测……本将想了想,不如……”
“不如什么?”
“本将听闻如今率兵镇守鄂南抗击湘中王的是镇国将军,査老将军素来有忠君爱国之名,你若是有心救萧策,倒是可以去他那里寻些银两和马匹来,算上路程,来回也就是半个月!且路途短了许多,你也安全许多!”
“这……萧将军着实为难奴才!如今鄂南正是大战在即之时,奴才从哪里弄得银两来?”
“军饷!本将听闻,査老将军得了朝廷军饷二十万两!本将也不贪心,你只要拿个十万两来见本将,本将定会放人!”
薛太监闻言开始盘算,当初离京之时,德昌帝为了让他可以方便行事,曾给了他一道密令,令各地官员皆得听令于他,且又赐给了他行龙玉为证,加上他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査老将军又是忠心耿耿之人,挪些银两来赎王爷当是不难!
薛太监是自幼净身入宫,已然只是攀附权贵而不知家国大义。在他看来,只要救出萧策便是大功一件,至于这个过程,还有擅自挪动军饷的后果,便都是不值一提的!
思及此,薛太监道:“好!奴才这就前往鄂南筹集十万银两救助郡王!只是……”
“什么?”
“还请将军准许奴才见上泰安郡王一面!”
“好说,你随我来!”
萧缘书心情极好,算算日子,她已经几个月没有见萧策了。本来是不打算见的,不过今日倒是可以破例见上一见,毕竟自己是借了他的手对付他的父亲。
萧策无神的坐在榻上,望着窗外葱葱郁郁的树木,他被关进来时,这些树木还是枯枝,如今却已经是绿树成荫,时间过得真快,有三个月了吧!
从楼韧死后,萧缘书再也没有来看过他,真的就将他当成了敌人,不顾他的感受和生死。有时候,他会想,要是萧缘书当时一剑将他杀了,她过后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许多年以后还会想起他?偶尔觉得愧疚和伤怀,她到底还是辜负了他!
不过,这些他都无从知道答案,就像他不知道萧缘书什么时候会再想起他,会再来看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楼韧死了,萧缘书绝望了,可他萧策何尝不是也绝望了!
好像一夜之间,曾经憨厚纯真的那个少年,在世间消失不见,随着楼韧的死,消失在茫茫宇内,令人无迹可寻!
咯……吱!这是殿外大门开启的时间,听到这声响,他微微感到有些惊讶,那扇门一天只会开启两次,便是宫奴为他送饭之时。
说起来,萧缘书不算苛待他,每日里的膳食虽然不能说是珍馐佳肴却也是四菜一汤,味道可口。此外,她还命人准备足够的换洗衣物给他。
比起一般的人质和囚犯,他的日子委实好过,没有皮鞭、没有辱骂,甚至于侍候他的宫奴态度也是十分恭敬。这一切的一切,真就让他以为萧缘书还是关心他的,把他关在这里,不过是她生气了,在和他闹别扭,等她气消了,便会好的。
呵呵,多么可笑的想法,多么自欺欺人的认为!
刚刚被关进来时,只要听到殿门开启的声音,他就会不禁期待的向外看去,希望是她终于不忍,终于记起了他的好,来探望他。
只是,一次一次的希望,换回一次一次的失望。
若问他绝望了吗?应该是的!
可,若说他真的不会再有期望吗,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
大殿门开,他听到了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这么说……真的是萧缘书来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