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缘书听闻李妈传话说,张逸飞想要见她,问她肯不肯,她抱着孩子的手不由一滞。这个时候要见她,二哥是要和她辞行吗?
昔日里的同窗好友,现在已经一个一个与她背离,先是萧策后是査君然,还都是她有愧于他们。
所以,对于张逸飞她尤为珍惜,这是唯一一个和她没有利害关系冲突的人,唯一一个能够和她并肩而战的兄长。现下,她难道连他也要失去了吗?
她叹气,当真是人生如浮萍,聚散本无常!
避而不见也不是办法,若真是留不住,她也得勇敢面对。
她答应下来,因为还在坐月子,按照风俗她除了夫子是不能见别的男人的,且不能出屋出风,李妈便命人在她的床前竖起了一座屏风。
张逸飞进来,透过粉红色的雕花红木屏风,依稀能够看到一个人影正半坐在床上。
他张嘴轻唤:“缘书……”
“二哥来了?坐吧!”
张逸飞在屏风前坐下,问:“缘书,你现在好些了吗?”
“嗯!已经好了,能吃能睡,就是不能吹风,所以不能出去走动。”
“那就好,那就好……”
沉默,诡异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开来,一下子变得无话可说。其实两人都明白,再开口便可能是道别的话。
张逸飞静静的看着屏风后面的人,纠缠了那么久,终于下定决心要远离她。认识她时,他还是对情事懵懂的少年,一刹那间,她嫣然笑,仿若山间精灵,赤条条的闯入他的视线里。
只消那一眼,便铭记于心,从此后便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其实,这场爱恋,于他来说更多的是煎熬,好似开心的日子并不多。
遇她时,他是未曾识得滋味的少年!遇她后,他便时常叹道:吾生本多乐,今日但余哀!
他以前觉得既然遇了倾城色,求之不得便是悲哀,便是一生的痛。如今才顿悟,执迷痴缠才是痛,一生的痛!他痛,还要累着她一起痛!
他忽就看开了,既然求之不得,不如放松任她去!
他不恨了,也不怨了!相反,他是感激的,虽然她欢天喜地的出现在他眼里,到最后只是赠了他一场空欢喜,他还是感激的。
感激上天安排了他们的相遇,感激她带给他的点点滴滴,感激他所尝过的一切苦与乐!感激他做了如此的错事,她却已然可以原谅、可以理解!
隔着屏风,其实看不真切,他却连眼睛都不愿意眨一下,今日一别,不知何日相见,他要用力看她,用心记她,不然他可能会忘记,他害怕会忘记!
时间,在静悄悄的凝视间流逝!
够了,他满足了!看也看了,记也记了,是该道别了!
他的眼睛含着泪光,哽咽说道:“缘书,对不起!”
萧缘书从静谧中回神,声音同样的颤抖,说:“二哥,莫要这般说,你对我处处关照,我只有感激哪里还能怪你?”
“嗯!傻瓜,我对你其实并不好!”
“二哥……”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说点正事吧!”
萧缘书心里一紧,说正事?多半是辞行吧?终于还是要离别了!她憎恨离别,憎恨一切与伤感有关的东西,只是,曲终人散已经成了恒古不变的事!
纵使心知肚明离别已是不可避免,她还是忍不住想挽留,忍不住想拖延。
“二哥,我……今天身体不好……我们不谈正事!”
“缘书,何苦呢?”张逸飞叹气,接着说:“缘书,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即便是你的亲哥哥,也不可能陪着你一辈子!你终归要成为别人的妻子,要和别人过一辈子!二哥不走,只会扰了你们的清静!如前几日那般的事情,你我都不希望再发生了!”
萧缘书说不出话来了,这些道理她都懂,都明白。如今,他愿意放手了,她该微笑着送别才是。
可,到底是二哥,到底是陪伴了她许久的人,到底是在她最艰难的岁月里,对她不离不弃的人!人心皆是肉长,不论他做过什么,她在记住坏的同时,也同样将他的好铭记于心!
她忘不掉,可也给不了!
现下看来,他和她之间,最好的结果,不是相濡以沫的陪伴,而应是相忘于江湖的洒脱!
决定了,他放松,她送行,从此不再纠葛!
或许很多年后,她子女成群,他妻儿相携,他们见面可以云淡风轻的品茗聊天,这样,便是最好!
想着,不禁潸然泪下!
她轻轻开口,仅有几个字。“二哥,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