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偏不准?楼韧的这句话,令萧缘书双拳下意识的握紧,愤怒的圆睁双眼,死死看着他,低吼道:“那是我的孩子!”
“可他首先是朕的皇子!”
话落,楼韧看得清楚,她的愤怒不再,眼中有涟漪泪光。
楼韧叹气,她本来也是个半大的孩子,自己何苦和她置气!想着他便放柔了神情,正欲开口,却忽听她说道:“皇上的意思是不许我见君儿吗?可笑皇上登基的诏书上还称要以仁孝治天下。如今的仁孝之法,莫不是泯灭天伦,拆散别人母子吗?”
泯灭天伦?拆散母子?这话委实严重,楼韧原本要与她说和的心思荡然无存,冷冷一笑,道:“原以为冷你几天,反省几日你会有所长进,不想却是死不悔改!你听着,你若再这样下去,这一辈子也休想见君儿!”
萧缘书猛吸一口气,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一辈子?一辈子有多长,她竟然可能一辈子见不到自己的孩子!
她不再和楼韧对峙,甚至没有看他一眼,默默转身坐到桌案前,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开始研磨准备练字。
她的心太乱了,必须静下来,现在也不能惹恼了他,否则事情会更严重。
萧缘书拿着笔,手不断的挥舞,心绪就像她笔下的字一般杂乱!他说的话有几分真?若是真的,那他要她如何自处?一辈子不见君儿,那断然不可能!他如此狠绝,又是为了什么?
是真的如她所想那般,发现她处处不如人,所以心生厌倦了?心生厌倦,若是别的君王可以纳妃,甚至可以废除皇后,可他不行,他当年被她逼着写了告天下书。若是真想纳妃,便会被天下人耻笑,便会被史官病垢为出尔反尔之辈!
所以,他即便觉得她再不好,即便觉得季玉再好,也不能妄动!
萧缘书顿悟,心中一片冰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就是不能妄动,就是受制于她,所以他才会恼,才会如此狠心的对她们母子!
什么朝政繁忙不能陪她们,什么为了君儿好要季玉做老师,全都是鬼话,骗人的鬼话!
若是繁忙,他为何可以和季玉研究书法,为何可以抽空弹琴?若是为了君儿好,为何不要别的夫子?
她不是傻子,季玉的才学在朝廷之中不过是中上,比她出色者没有几十也有十个指头数不过来之数!为何单单就要季玉?不说别的,季玉不过是个探花,在她之上还有榜眼,还有状元!
非季玉不可的人,其实不是她的君儿,而是君儿的父皇!
楼韧蹙眉,看着埋头写字的萧缘书,十分愤怒。他尚未离开,她竟然无视他!
他上前,一把夺过她的笔。
萧缘书倏忽抬头,凶光一现,却又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楼韧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为何刚才他觉得她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恨意?
萧缘书垂头半响,忽就低低笑了起来,笑得肩膀耸动,笑得声音凄凉。难怪人言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她明白了,也懂了,为什么卓文君当年会给司马相如写去白头吟!只是,她不是卓文君,他不是司马相如!
她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她已经开始学书法,已经开始看诗词,可好像总也跟不上他,更加跟不上季玉。她的书法未熟练,她的诗词未通透,他和季玉便又找到了新的兴趣,她是不是也该去学琴瑟技艺?
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学了琴瑟技艺,说不定他马上会发现季玉的下个优点!
她不学了,也不想追了,跟不上就算了!只是,孩子,他无论如何也不要想从她身边夺走!
她嘲讽的笑,俯身说道:“皇上,您若想做什么,大可放心去做,臣妾不会做拦路之人!只是,请您看在君儿是臣妾怀胎九月生下来的份上,不要将他从臣妾身边夺走!”
楼韧被她苍凉的口气惊住,喃喃道:“缘书,你在说什么?”
“臣妾愿意告天下,以皇室血脉为重,为您广纳嫔妃!还请您网开一面,准许君儿与臣妾同居一宫!”
轰!楼韧好似被人当头棒喝,为何,为何她要说如此的话?广纳嫔妃?亏她说得出口!
“萧缘书,你自己犯错不思悔改,却在这里胡言乱语,你当真是不可救药!”
说完,楼韧拂袖离去。她竟要为他广纳嫔妃,相知数年,他从不知道她对喜欢的人会如此大度!
次日清晨,萧缘书双眼通红,眼底发青的走出宫殿,却见对面一个太监匆匆忙忙的跑过来,险些撞到了她的身上。
柳荷大喝道:“大胆,在皇后娘娘面前怎敢如此放肆!”
太监一下跪倒在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只是太过心急,有事禀报皇上!”
萧缘书这才看清跪在地上的是凤仪宫的管事太监,他说有事禀报,莫不是君儿出了什么事?
想着,她张嘴问道:“可是皇子出了什么事?”
“是!昨夜皇子闹着要见皇后,奴才们不敢违抗圣令,哪知……哪知……”
萧缘书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道:“说!皇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管事太监哭诉回答:“殿下他不知道从哪里跑出了寝宫,想翻出凤仪宫,刚好墙边有棵大树,殿下就往上爬,爬到了围墙上,奴才们发现时,他已经从宫墙跳了下去!”
萧缘书眼前一黑,向后踉跄几步,颤着声音问:“他现下在哪里?”
“殿下在凤仪宫中,太医已经到了……”
萧缘书闻言拔腿奔去,奔到凤仪宫门口,却被侍卫阻拦,侍卫道:“娘娘,您不能进去!”
若是以往,萧缘书断不会为难几个当差的人,可现下她必须要见到她的孩子,不顾一切也要见到!
她发了狠,一下将一个侍卫腰侧的大刀拔出,直直向着拦她的人砍去,砍得对方手臂上鲜血直流。
她红着眼,满脸杀气,道:“今天谁拦本宫,本宫便让他死!”
侍卫们面面相觑,结果无一人敢拦阻,任由她跑进了凤仪宫中。
她进去时,太医尚未离开,楼铭君正躺在床上,脸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鼻口已然摔破,多处伤痕清晰可见。
她心疼,想上前搂抱他,却被御医阻止,道:“娘娘,殿下摔下来时是手臂和脸先着地,脸上伤势还是小事,但是手臂的骨头断裂,还望娘娘不要轻易挪动殿下。再则,殿下未清醒之前,微臣也不敢肯定他可还有别的伤处,尤其是骨头可还有其他断裂,若是搂抱殿下,可能会加重他的伤势!”
萧缘书呼吸一滞,缓缓点了点头,坐到床沿边。
她刚坐下不久,便听到外面太监唱道:“皇上驾到!”
话落,楼韧已然疾步走进,问道:“吴太医,朕的皇儿如何?”
太医将和萧缘书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楼韧听后面色沉重,随即担忧萧缘书,便走向她,伸出手想搭在她的肩,却被她一下扭头狠狠盯住。
她的目光中满含恨意,不是昨夜的一闪而逝,而是清清楚楚的恨意,令他想忽视都不可能!
他的手悬于半空中,半响才有些悻悻的收回,道:“缘书,你不要太担心,小孩子身子软,摔一下不要紧……”
他安慰的话也说不下去,因为她的脸上泛起了冰冷而嘲讽的笑意。
他心一紧,从何时起,两人的关系竟如此疏离?将孩子关在凤仪宫中,他原只是为了管教孩子,何尝又愿意让孩子受到半点伤害?
他张了张嘴,欲问她。
床上的楼铭君开始啼哭起来,喊:“娘亲,娘亲,我好疼!呜呜呜,我好疼,娘亲!”
萧缘书轻轻哄他,说:“君君不哭,娘亲在这里,娘亲在这里!”
御医赶紧上前问道:“殿下,您可能告诉微臣,除了手臂和脸,还有哪里疼吗?”
楼铭君不答御医的话,就是对着萧缘书喊:“娘亲,我好疼,我好疼!”
萧缘书心慌意乱,也跟着掉了眼泪,说:“君君乖,跟娘亲说哪里不舒服?”
“娘亲,我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