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听了并不惊讶,却有点意料不到他的坦诚。在她眼中,他一直是个将真实的自己龟藏于厚重壳子下的人。她点点头,未说话。
“很丢人吧?”他自嘲道。
苏浅摇摇头,“这有什么好丢人的?人心,是天底下最难把握的东西。倘若可以把握,我也希望能不要这么喜欢上官陌。”
白蒙一叹,道:“我从来就知道你不可能是我的,所以,虽然爱慕于你,但我从未对你起什么想要占有的心思。二十年前,帝星降临昆国皇宫,任谁也没有想到竟然是个女娃。我那时看到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躺在楚姨身旁,一双眼睛似乎能看入人心底,我那时忽然心生惧怕。再不敢去看你一眼。”
白蒙抿了一口酒,继续道:“后来有时游历各国,会在路上遇见你,你越发长得美丽,却有着拒人于千里以外的冷傲,我远远看着你,不敢靠近。竟不知何时已情根深种。正应了你说的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说到这里,他又大饮了一口酒,话音忽转,“那日在楚国皇宫初见若羽公主,她很单纯可爱,我就想着倘若联姻成功,我必一生不负于她。虽然这是个政治婚姻已是不争的事实,虽然我心中早被另一个人占满也是事实,但人生不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我愿意去尽我一生之力爱上她,对她好。也算是对她承受这场政治婚姻的补偿。”
苏浅忽的有些动容。不管这个男人是存了几分的真心,这一刻她愿意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她愿意相信人间还是有美好的真情在的。
这也是她前世今生经历种种伤心心痛之后仍不想失掉的希望。她沉默着喝了几口酒,并不多说话。
人生艰难,若失了希望,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白蒙很快喝掉坛中的酒,又开了一坛。苏浅并未阻止。这个男人,或许一生都从未如此放纵自己大醉过。她陪他饮完一坛,也开了一坛。
她本就酒量过人,这点酒自然不在话下。
白蒙继续道:“也许你不信,但昆国真的没有同西月有任何苟且之事,二十万军队的覆没,我也很遗憾。这次联姻,其实主要是为了借由此道查清里面的事实真相。其次才是所谓结盟。其实靠联姻结盟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事情。”他自嘲着,转了话音道:“浅萝公主今日见过楚子恒了吧?可有收获?”
苏浅摇了摇头,想着他联姻的目的原来在此。
“不过我想很快就会有结果的。”苏浅道。
白蒙道:“但愿很快会有结果,也能一洗昆国的冤屈,还昆国和苏国如以前一般的睦邻友好。”
苏浅举起酒坛向他敬了一下。嘴角微微一扬。
两人一直喝到了深夜,都有了些醉意。苏浅似乎听见白蒙说:“他年若你得了天下,可否对昆国百姓网开一面,善待于他们?”
她又灌了几大口,醉得狠了,口齿不清地道:“他年我若有心角逐这天下,一统天下之时,必会善待你昆国百姓。”
果然是醉话。
两人不知喝了几坛酒,都有了些醉态,豪言壮语,推心置腹,都不知云些什么。
桃儿与莲儿寻来时,只见两人一个窝在了软榻上,一个倚在了床脚,手里都还捧了酒坛,嘴里喃喃说些什么,听不清楚。
两人无奈地对望一眼,将苏浅从软榻上扶了下来,一左一右,搀着她往后院走去。她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一回到后院房间,两人把她放在床上躺好,刚要盖被,她忽然腾地坐了起来,脸上的醉态一扫而光,眸光明亮,朱唇紧抿,眉目轻蹙。
两人吓了一跳,继而莞尔,她自出生起,除了前段时间在严府喝得有点多,她们就没见她喝醉过,几坛酒又怎么能真的让她醉成那样呢。
莲儿打来洗脸水,她洗漱了一番,睡意全无,便坐到桌前铺开宣纸,桃儿给她磨墨,她摆摆手道:“你们都去睡吧,我自己坐会儿。”
两人坚持不睡,她也不再勉强。提笔在纸上勾勾画画,不出两刻钟,一幅玫瑰园的画便跃然纸上。
正是那夜在尚府玫瑰园中,他拉着她的手对她说“苏浅,止了这兵戈,我与你就种上一园的玫瑰与玉兰,日日赏花饮酒,可好?”的那一刻,月华如练,玫瑰开的娇艳,他月白的衣袂飘飘,墨发如瀑流泻而下,铺开在身后,被微风轻轻扬起,荡漾出说不尽的魅惑,眉眼如画,气质华贵,风华无双,她亦是一身清华潋滟,气质如出尘的仙子,两人本身就是长得好,宛若一幅上好的水墨画,被搁在画里,恁的为画增添了许多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