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回到郁金堂的时候,司善保已经带着一叠写好的账目在花厅等了两个时辰。安之一进门,司善保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安之一抬手,示意他可以站起来。
司善保将账目双手捧在安之面前,安之拿起一本,随意翻了一页来看:“司先生,你好像很怕我。”安之头也没抬。
司善保没言语,安之抬起头,见司善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不仅散漫一笑:“你在怕什么?”司善保将账目放在安之身旁的红木茶几上,取出手帕将额角的汗珠擦上一擦:“臣不是怕您,臣是敬畏。”
安之饶有兴味的问道:“哦?敬的是什么,畏的又是什么?”
司善保说话总爱卖弄个小聪明,让人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聪明话:“敬的是您的本事,畏惧的也是您的本事。”
安之知他在试探自己的态度,便故作不明的问道:“这话怎么说的,我可就听不懂了。”
司善保笑道:“您自然不会不明白,臣的心思,您看的真切。”
安之正要还口,豫游一挑门上珠帘,走了进来,单膝跪地道:“主子,金枢使钱可若手下,邓柳夫人来了。”
安之瞥见司善保坐立不安的模样,故作没看见,叫一声请进来。半晌邓柳袅袅婷婷的走进来,环佩叮当,安之见状觉得很不雅。
邓柳眼神很魅,像是要把天下男人的魂魄都勾到手里才算舒心,邓柳娇嗔一笑:“主子,我家钱老爷请主子赴宴,请主子赏脸。”
这话听得人心里很不舒服,没有下人宴请主人的说法,不免有僭越的嫌疑,安之望着邓柳,邓柳打量着司善保,各怀鬼胎,居心叵测。
安之心里很乱,太子留下的家当富可敌国,可这乱摊子也不是一般人能收拾得了的,一着不慎,再想翻身就难了。
“邓夫人,把拜帖留下,你可以退下了。”
豫游接过拜帖,奉给安之,安之打开来看,只看见自己的名,便知道是鸿门宴,笑道:“你回来。”
邓柳一行至门口,听安之叫她,不由得一惊,笑盈盈的转过头来:“主子,还有何吩咐?”
安之将帖子放在茶几上:“怎么?钱先生,只请了我一个人?别人不说,两位枢使也不在列吗?”
邓夫人现是一愣,便洒脱笑道:“您瞧我这记性,可不是忘了。”说罢从袖口里取出两人的请帖,豫游接了,邓柳讪讪的退去。原是邓柳和钱可若商量好的,安之若不问,其他两张请帖也不拿出来,让她只身前来,更好对付。
今见安之问了,便知道安之也不是头脑不清的人,愈发是不好拿捏分量的角色,一时面上不好看。
安之拿过请帖来,递给司善保:“司先生你也不必战战兢兢的,人生在世,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这就行了。”司善保接过请帖,踹在怀里,一拱手:“主子放心,是非曲直,司善保看得清。”
司善保退去以后,豫游才好坐下。安之和豫游有言在先,私下无人的时候,不分主仆。“这可不能去,摆明了是一出鸿门宴,你不能以身犯险。”
“我非去不可。”安之笑道:“我到要让他们看看,谁才是主子。”
提起笔来,写了一张菜单:“赴宴当天,把这些给我备齐了。”豫游接过读了一遍,皱着眉,踹在怀里,嘱咐道:“钱可若心怀不轨,他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小心中毒,白白送了命就不值当了。”
钱可若的宴席摆在他的府中,有美人紫兰引着穿过一片假山,假山都是用大块的太湖石堆积而成,最高的又两层楼高,最矮小的也有一人多高,走在当中很是压抑。
紫兰笑道:“我们老爷在里面恭候。”
跟着紫兰来到一处清净的二层小楼,坐在二楼可以看见院中各处美景。
门上牌匾崭新,像是新近换上的,上面隶书烫金大字“凌烟阁”。安之不由的一笑。凌烟阁原是汉代表功臣的地方,在自家花园里取这个名字,未免矫情。
安之落了座,各个桌面上唯有几个攒心盒子,里面盛着蜜饯和小果子,各色炒货。一杯清茶,桌边摆着鎏金博山炉,里面燃着沉水香。
豫游笑道:“钱先生,你在搞什么名堂,难不成就一杯清茶,便把我们打发了,你也忒小气了。”
钱可若淡淡一笑,拍了拍手,大门打开,端着菜肴的侍女鱼贯而入。
“各位,这一道菜,叫开水白菜,选用鲜嫩的菜心先煮熟,将汁水攥干净,配上高汤,所以此菜,全靠好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