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郅隆凝视着那双貌似清澈如水的眼睛,尽管这张美貌的面容上堆满了令人恋爱的笑容,不知为何,此时看来十分可憎,卢郅隆一手端起玉碗,出其不意的将碗摔的粉碎。
李娱灵脸上倏忽一变,仿佛风霜伏在夏日的荷花上,明艳瞬间枯萎。她仿佛刹那间被抽干了水分,摇晃着身子,倒在汉白玉雕花地砖上。
“陛下!”金逄失声呼叫,脸因为过分惊恐,几乎变形。“护……”
一声护驾还未喊出口,只见卢郅隆便淡淡的使了个眼色,金逄会意,掩住自己的嘴。
“幸亏陛下没有喝,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金逄擦擦脸上的冷汗,想起来有些后怕,手脚也冷了,扑簌簌的发麻。
“你去叫小瑞子过来。”卢郅隆话音淡淡的,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从容的迈过尸体去。
金逄将朱红门轻轻打开一道缝儿,见左右两边人员散漫,阶下的宦侍正在夏日炎热中,昏昏欲睡。
瑞公公跟着金逄进了门,向卢郅隆施了礼,取出一个陶瓷净瓶,当中土黄液体浇在那尸体上,只听得一阵哔哔啵啵的声响,一阵浊臭的气味扑面而来:“陛下,当心呛着您,您还是先和金大人到屏风后面避一避吧?”
衣裳腐蚀成一团焦黑,骨头肉皮,浑浊看不清楚。像大火烧焦的肉食,或是捣碎的肉糜碎骨。
卢郅隆将那封书信递给金逄,道:“你带着这封信去见李奘,”指了指李娱灵的残骸道:“她敢如此,就说明李奘已经准备反叛了,切记,一定要安全回来,不要和他冲撞。”
只听得门外一声传报:“陛下,方将军急报!”
一个白蜡封的木头盒子贴着鸿翎,被信使快步送进来,卢郅隆用小刀子敲开白蜡,打开盒子取出战报。
“好快的手脚,”卢郅隆不禁皱起眉:“昨日还在二百里开外,这么快就兵临城下了?”
金旻一惊,接过战报,仔细读了读,惶惑道:“陛下,大都督怎么办?他还在城外啊,手下只有百十来个人。单枪匹马的,一旦在乱军中沦陷,只怕……”
卢郅隆凌厉的余光望着金逄,一面吩咐瑞公公替他取来铠甲,卢郅隆穿戴整齐,握着佩剑:“你找个合适的时机去见李奘,现在贵人寡人要到城楼亲自督战。”
“大都督怎么办?”金逄是个性情中人,之前受过卫枢的恩惠,也不愿见卫枢就这样落在李奘的手中,一时有些急不可耐。
卢郅隆叹了口气,仰着脸望望天:“听天由命了,但愿她足够聪明,不要回来。”
说着,径直走出门去,把满脸担忧的金逄扔在背后,卢郅隆站在庭院中,望着貌似祥和平静的后宫,双手合十,紧闭双眼:“上天……”
李奘叛军已经把王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方端义的驻军一字列开,正面僵持。
卢郅隆站在城楼上,向下望去,李奘军营中帐篷鳞次栉比,人数众多。金逄出了城门直向方端义的营帐去。金逄办事老成,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所以不先去,只是在方端义大营中等待时机罢了。
李奘军队都驻跸在城下护城河外十里地的地方,看得出足有近十万装备精良的人马。
“卫枢啊卫枢,此时此刻,你可千千万万不要回来,叛军如此严阵以待,你岂不是要自投罗网?”卢郅隆恨恨的在城墙上拍了拍。
卫枢此刻已经距离王城不足百里,也听说了李奘叛军围城之事,便绕了个远,准备趁夜色,从阵营横穿过去。
夜色中,两边阵营都和衣而眠,灯火通明,点着成百上千个火把,长夜如昼。
卫枢带着带着人,悄悄的沿着李奘的营寨外三里远处绕过。把马蹄抱着布帛,取下辔头上的铜铃。尽量不惹人注意。夜间风鼓鼓的吹,每一张脸上都万分凝重。
“有敌军!”只听李奘营中一声刺耳的惊呼,叛军营门一阵骚乱,卫枢一拨马,在马背上狠狠抽了一鞭子:“快!”一百人的马队,一时间,如离线的箭镞,斜向方端义营中飞奔,李奘守备忽的冲出一群呼啦啦的骑兵,呼啸着向卫枢冲杀过来。
“放箭!”只听方端义营中冲出一群甲士,持盾拉弓,带火的箭镞如同滑落的流星,向李奘部密集如鸦雀群,喊杀声震天,李奘部骑兵被火箭惊了马,一阵混乱中也纷纷搭起弓,向夜色中的百人马队乱箭齐发。
“方端义前来救驾!”只听见方端义营中一声大喝,一个身穿银亮盔甲手持大刀的将官冲上阵间,身后骑兵如同群狼下山,霎时间将李奘部冲散。
卫枢趁乱撤进方端义营中,在营中站定时,天已经破晓。
“鸣金收兵!”卫枢吩咐一声,传令官用一个小铜锤敲打一阵,两边混乱了半个多时辰的的骑兵纷纷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