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枢的坐骑是一匹高头大马,马身上披着银甲,长长的脸儿上也套着牛皮面具,看起来像一个充满隔膜的钢铁外物。
李奘跪在城下,见城门打开,便仰起脸来,见来人不是卢郅隆,李奘心中一惊,猛地垂下头。他依然明了,眼前的这位白衣银甲的年轻都督就是昨夜他下令乱箭射死的那位偷渡客。
卫枢周身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面容冷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抵触感:“上谕,责令,李奘旧部一律打乱编制,由方端义所部,城防营,暂时接管。李奘现由金逄押送至,刑部监狱,钦此。”
卢郅隆把李奘晾在一边,直到深夜。
幽深的巷道犹如像地狱深渊蔓延,四盏宫灯开道,仍然不能探明前路。一行人,脚步轻快,又沉默的如同午夜的幽灵。卢郅隆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在宦侍手中宫灯的光芒前行。
每一个进刑部受审的官员,都要接受一百杀威杖,李奘也不例外。更深露重,李奘受了杖责,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趴在草席上直哎呦。刑部虽然给了他囚服,却也单薄,只有一件灰布单衣,已经是被鲜血染的殷红一片,头发也蓬松了,脸上汗渍在脸上风干留下许多流水似的印记。
潮湿和腐朽的木头散发出腥臭味,禁闭室黑暗得如同山洞,两侧墙上灯架子上幽幽的燃着猪油蜡烛,不经意间爆出一个灯花,发出必必剥剥的声响。卢郅隆踏着青石地面,高傲的穿过禁闭室的走廊,身后跟着一个点头哈腰的侍卫,侍卫手中捧着一串黄铜钥匙,打开了木门上挂着的黄铜大锁。
吱呀一声,牢门被打开,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走了进来。
见有人走进来,李奘起先不以为然的瞥了一眼,猛然一惊,顾不得伤痛,爬起来,跪在卢郅隆面前。
李奘望着卢郅隆含糊不清的神情,难免心虚:“陛下,罪臣李奘向陛下请罪了。更深露重,还要陛下亲自来这肮脏之地,罪臣实在是罪该万死。”
卢郅隆坐在桌边的木头椅子上,严厉的问道:“李奘,你是什么人?”
李奘转向卢郅隆坐下的方向跪好:“回陛下,罪臣是陛下的臣子。”
卢郅隆声音虽轻,话音里却透着无上威严:“你是寡人钦点的梁州总督,封疆大吏,全国州府总督中寡人最寄予厚望的人。”卢郅隆说着叹了口气,“人世间变化无常,不会十全十美,你最悉心培育的人,反而会叫你寒心。”
李奘被说的惶恐不安,连连叩头,如同捣蒜:“罪臣知错了,罪臣一时糊涂,陵安国使臣送给臣许多珠宝,臣一时鬼迷心窍,铸成大错。陛下您不但没有责罚,还另外赏赐给臣二十万金,臣实在不识相,硬要冒犯陛下天威,臣实在是大错特错啊!”
“二十万金?”卢郅隆一时疑惑,却很快掩饰道:“你还知道寡人是劝慰,寡人就是不想让你被那些蝇头小利所蒙蔽,坏了名声,你却如此辜负寡人的苦心。”
李奘咬着嘴唇,抢地痛哭,哭了许久,平静的坐起来:“臣实在是罪无可恕,请陛下赐臣一死。”
“你确实该死,”卢郅隆板着脸,用手指着李奘的脸,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怨怒:“但寡人有一个问题想要你说给寡人听。”
李奘泪眼婆娑,抬起头,昏黄的油灯一应,仿佛眼前无数个人影闪烁:“臣如果有幸知道答案,一定知无不言。”
“你告诉寡人,废君的德行和寡人和德行相比如何?”卢郅隆手肘撑在膝盖上。
“废君是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纨绔之辈,”李奘抬袖擦了擦面上的泪痕:“陛下您是亘古少见的明悟之君。”
“那你为什么要打着扶持废君的旗号公然反叛寡人,寡人哪里不必废君强?”卢郅隆摊开双手。
“臣,臣只是一时贪于权利名声,”李奘跪着向前蹭了蹭,拉住卢郅隆的衣角:“陛下雄才大略,此生唯一的破绽即使废君之事,罪臣,罪臣也只有在此事上大做文章,才能有一丝胜算啊。”
卢郅隆皱皱眉,李奘说的是实话,只不过这实话对于自己来说太过残忍,卢郅隆那双黑亮的眼睛上,浓密的剑眉已成了悲伤的曲线,他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
桌上的劣质油灯一闪一闪的跳动着灯火,李奘的面孔仿佛是残存的画面,忽隐忽现,卢郅隆猛然揪起李奘的衣襟,在他脸上恨恨的扇了一耳光。李奘慌忙跪在面前,卢郅隆有连着清脆的两个耳光扇过去,李奘默默的承受了。
“读书人负心,还不如不读书,起码不会伤人。”卢郅隆有些颓唐,清瘦的脸埋进双手间,长长的一声叹息后,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出囚牢。
狱卒忙不迭的快步跑来,大门重新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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