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咱们好好地在百玦不好吗,干嘛大老远的往昂苏国跑,”刘荀骑在马上,贴近车驾不住的抱怨,夏日里炎炎烈日把他原本就暗黄的肤晒得愈发黝黑:“昂苏国那个混用的王,听说是一个只会在深宫之中下棋斗雉的老纨绔,咱么保谁不好,非要去保他?”
车驾碌碌的前行,黄铜鎏金铆钉装饰的窗子里用两尺暗花蹀躞纹的雪白丝绸帘幕遮蔽。刘荀的话如投石入海,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金旻一手打扇儿遮着脸,一手扯着缰绳,靠近车架,附和道:“就是啊,主子,臣之前就劝说过您,不要这么直白的杀李奘,容易落下话柄,您就是不听。这也罢了,您说就算不保百玦,也应该找个强国来扶持,怎么偏偏要到那昂苏国去?一盏茶的工夫说灭就灭的一国,三枢使在哪里的分支都没超过五百人,你说……”
窗棂咯噔一声响,金旻住了口,卫枢沉默了许久终于问了一个问题:“出了百玦没有。”
金旻拱手道:“是,现在已经在百玦关外。”
车驾里的人安静片刻,忽然道:“谁说我要保昂苏国?”
“不保昂苏国?”车外的金旻和刘荀两人顿时茫然无措,交头接耳了许久。
“不保昂苏国,我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消灭它。”车内传出的声音虽是虚渺,却暗含杀气,声调虽儒气,却让人一阵寒噤。
卫枢的车驾刚一到昂苏国王城,向守城的关防递了关传文牒,便被官方守备团团围住,一个守备长官模样的中年男子立在车驾前,单膝跪地,拱手道:“敢问车驾中可是公子枢?”
金旻将手中剑鞘一横:“你是何人?”
那人在自己胸口护心镜上一拍:“臣乃是昂素王城关防守备官秦破。奉王令,再次恭候公子枢大驾光临。”
卫枢坐在车中,气定神闲的问道:“我乃闲人散客,被百玦王驱逐出境的一个罪臣,大王等我做什么?”
“我王有命,公子枢一到王城,立即入宫面王,不得有误。”秦破站起身,将路让开,抬手一让:“公子,请吧。”
秦破话音一落,只见城门两名士兵将路栅栏搬开,露出坦坦荡荡的一条官道,秦破跨上马,引着卫枢的车驾入城,秦破手下百十名官兵围上来,跟在车队附近,将金旻刘荀的马夹在中间。
“主子,这该如何是好?”金旻凑近窗子,压低声音问道,一见秦破回头监视他,便端正了姿势,装腔作势的干咳一声。
卫枢打开车窗,侧目望着金旻,金旻面容紧绷,如临大敌,他虽然也经历过许多风浪,但多是和那些仕途中人相斗罢了,面对王侯将相,他总是心虚气短。
“瞧你怕的那个样子,”卫枢低声斥责一句,冷笑道:“拿出世家公子的气度来,昂首挺胸,别叫人看来笑话。”说着咔的一声,将车窗紧闭。
金旻扁扁嘴,端正了身子,勉强做出几分傲气来。侧目打量着昂苏国王城的街市,虽说不算繁华壮丽,却也还拿得出手,阡陌交通,整齐划一,格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
不知过了许久,听见车外,秦破的洪武有力的声音响起:“公子,请下车吧。”
侍从打开车门的一刹那,车中飘出一股淡淡的沉水香的气味,卫枢头戴麒麟包银羊脂白玉冠,银线编织的垂蕤系在下颚。一袭雪白襕衫,用宝蓝丝线掺金线绣的云气纹,腰间玉带由十二块核桃大小的羊脂白玉雕了十二花色拼接而成,垂着一挂麒麟星辰青金石穿姜华玉禁步。腰间挂着卫王剑,和一个平金织莲花纹软香荷包明黄穗子,调理柔顺。
出宫相迎的乃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年人,穿一身宦官的衣裳,手中捧着浮尘,昂首挺胸的立在宫门口。他虽年老,却精神十足,皮肤白皙油光,样子憨态可掬。
“这位可是,啊咳咳,”那老年人干咳了一声,捏着嗓子问道:“这位可是公子枢?”
卫枢打量着面前这个不像宦官的宦官,拱手礼遇道:“鄙人卫枢,有礼了。”
老人上下打量着卫枢,端详着卫枢的周身,从发冠到鞋面儿,细细的观察了一遍,看的卫枢也觉得异常。
卫枢试探道:“这位老公,您在看什么?”
老人见卫枢问他,便挺着了腰杆儿,笑吟吟的望着卫枢:“久闻公子枢风雅,是个翩翩少年,而今一件,果真是名不虚传,目光如炬贵不可言呐。”
卫枢轻笑一声,掸衣下拜:“草民卫枢参见昂苏王,请恕草民不敬之罪。”
老人先是一愣,继而发出敬佩而惊讶的神情,爽朗大笑道:“果真是聪明睿智,实在是传闻不虚,你怎是到寡人是昂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