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端义见自己劝不住卫枢,便所性赔笑道:“公子稍待,容臣去筹办酒席给公子接风洗尘。”
“不必了,方将军,话已经说完了,我该走了,”卫枢将披风领子上的金丝细带重新系在领口,她微微一拱手,像一个看穿红尘的透彻的行者,一个与人世向悖的落寞书生:“方将军,救命大恩,卫枢记下了,他日如有机会,我必当相报,就此告辞了。”
“公子且慢!”方端义快步横在毡帐营门,挡住卫枢的去路:“公子,不管怎么说,旧人离别,一杯酒还是要喝的,再着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吧?稍待,稍待。”方端义双手拦着,自己背着身子退出了营门。
方端义除了大帐,站在风口里,猛地被寒风一激,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挠了挠头谈叹口气,他转身绕进了中军帐后的一间帐篷。
方端义掀开帐帘,阳光照在帐中人的背上,帐中的那个人正站在舆地图前观察战况走势。
“陛下,臣已经照陛下的问话,一字不易的都问过了。”方端义一拱手,卢郅隆转过身来,温文尔雅的笑道:“是么,她怎么说的?”
“他说……他说,”方端义偷眼观察着卢郅隆的神情,试探的回答道:“公子说他准备,归隐山林。”
笑容戛然停留在脸上,卢郅隆平静的似一潭深水,水面无风,他点点头:”归隐,好想法,好想法!“
“大王,大王您可千万别生气,”方端义见卢郅隆的神色愈发冷冽,冰冷的让人不寒而栗:“公子枢或者是一时兴起,随口说的,待臣再去问他。”说着便转身要走,却被卢郅隆叫住。
“她,真的是这么说的?”卢郅隆怔怔的坐在座椅上,手中紧紧攥着座上一只金丝镶玉软枕,指节攥的发白,凌厉怨怒的神情让他变得让人望而生畏,他紧紧咬着牙关,狠狠吐出一句话:“她人现在在哪里?”
“还在,中军帐中。”方端义单调的回答道,此时此刻他的头脑中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可以劝阻的言辞。
“叫他过来,寡人要亲自问他。”
方端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像被人拦膝折断,他急迫道:“大王不可,万万不可。公子枢是被贬之人,他若是和陛下起了冲突,结局很难想象。这军中虽然军机严明,但臣不敢保证没有五元国的细作,暴漏了公子枢倒是无妨,若是陛下在军中的消息暴漏,那臣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承担不起啊。”
“寡人只是想和他谈谈,”卢郅隆双手撑在桌案上,叹了口气:“你去把他叫来。”
卢郅隆一手撑在额头上,一手懒懒的端起案上的掐丝银酒壶,斟了一杯酒。他站起身,倚在桌子上,一饮而尽。
卫枢走进帐中,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转身便走。
“站住。”两个字的命令坚决的近乎无情。
卫枢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愤愤的瞥了方端义一眼,此时却是敢怒而不敢言,只冷冷的回答道:“做什么?”
卢郅隆放下酒杯,信步走在卫枢身边,双目对视,卢郅隆的眼神中洋溢着坚定而热烈的神采,那种期盼而动人的目光正如几年前第一次在百玦的汤羹摊旁,所见到的那个神采奕奕的他。他一挥手,方端义应了一声,将大帐帘幕放下,将帐外把手的士兵都撤到五十米开外的地方把守。
卢郅隆轻轻揽住卫枢的肩头,揽着她走到一张椅子旁:“坐下吧,我们好好聊聊。”
“聊什么?”
卢郅隆忽然蹲下身子,蹲在卫枢的面前,双手紧紧握着卫枢的手,凝视着卫枢的眼睛,仿佛不是在和一个心机叵测的谋臣讲话,那神情分明是和一个女人商量一般:“聊聊,我们。”
“我们有什么好聊的?”卫枢试图把手抽回来,却被他紧紧攥住。
“安之,寡人知道,你很累,累了,就歇歇吧?”他真诚的目光仿佛粼粼江水泛着月光的倒影,清明澄澈,又深邃而宁静。
“是,我正是要去找一个三径就荒的地方,和这个动辄杀戮的地方彻底了断。”卫枢的眼神似乎缥缈不定,疏离的让人望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