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住进了她母亲贤妃生前所住的寝宫中,这里变化不大,先王尽量的把贤妃喜爱的东西全部保留着。
博古架上摆着母妃生前最爱的一件摆设———帝王绿翡翠雕的莲叶香池,这是卫王所赐,贤妃的心爱之物。
安之从香池旁边的锦盒中取出一枚百合金桂倒流香,用火折子点燃少顷,搁在香池里,少顷,白烟如云雾倒流似的笼罩着香炉,当年母亲最信任的花嬷嬷就是这样做的。
“姑母。孩儿给姑母请安。”伯元不知不觉得已经站在安之身后,安之回过头来,望见这位俊秀飘逸的少年,他的眉眼和哥哥最是相似。“快请起,你现在是卫王了,该是我向你请安。”说着安之福了一福。
“姑母,”伯元转过身,他有些羞赧,浑身不自在:“我真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您。”
“我也是,伯元,我一直都不知道如何面对你,我甚至都没办法去面对为卫国。”
“姑母,您不必自责,我知道您的苦衷,您虽然保不住先王的性命,但至少,您保存了卫国。”伯元一招手,一个面容姣好,身子绰约的年轻女孩款款走了进来,她衣着华丽,举止端庄,像是有着良好教养的大家闺秀。
“这是侄儿精挑细选的公侯之女容熙,虽然比不上姑母,但已经是王室中最为出色的女子了。”
安之着实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安之问道。
伯元像一个活泼的小孩子般坐在安之对面,指着眼前这位及笄之年的美艳女子道:“此女自愿和亲百玦,代替姑姑去和亲。姑母就不必去那虎狼之地,留在卫国,孩儿会像侍奉自己亲生母亲一般侍奉姑母,岂不是更好?”
安之望着伯元仿佛天真烂漫的脸庞,隐隐感到隐藏在他清澈眼睛后面可怕的念头。他还是十几年前那个行事不加思索,不够稳重的孩子。
“你不怕百玦同你翻脸吗?”安之问道。
“姑母您会教导孩儿怎么做的。”伯元笑的洋洋自得,他似乎已经号准了安之的脉搏。
“说说,为什么要扣留我?”
安之一摆手示意面前那位公侯小姐退下,那小姐福了一福,便转身出去了。
“姑母您这是说哪里话?”伯元勉强笑笑,他似乎立即掩饰着自己的某一种念头,但安之实在想不出那是什么原因。
“不要胡闹了,卫国拿什么同百玦抗衡,邦交之事,你也太儿戏了。”安之面上微怒,却还是平静的劝道。
伯元一时气恼,起身变要走,只几步,便又折回来,他又气又急,涨得满脸通红:“姑母!您为什么一定要去和亲?你是不口口声声说你是为了卫国而生的吗?你不是教我怎样富**国吗?你不是说你最爱的地方是卫国吗?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和亲?!”
安之一时语塞,用帕子轻轻掩着口鼻,原来对于卫国来说她的生命里的全部都是属于国,并不属于她自己。
“那你为什么怕我和亲呢?”安之已经见惯了风雨,心如泰山般稳固了。
“我怕?!”东书一时急切便口无遮拦道:“寡人是卫王,寡人什么都不怕。不妨禀明了姑母,先王有旨,您要是在卫国,可以出家保命,要是还想要到别国去,就只有死路一条!”安之记得父王临终前的一夜曾经抚摸着自己的头发告诉自己,安之是最令他骄傲的孩子。惊愕的半晌无言。
“我并不想和杀我先王的国家和亲,但我的头脑还算清晰,我了解卢郅隆,了解百玦的军力。”
“那你是说我打不过他!”伯元一时间怒火中烧,他心中似有压抑了许久的块垒,那是卫国带给他的种种自卑。安之叹了口气,那原是要他见之自警的落差,却变成了他一辈子都难以逾越的自卑。
“姑母,祖父说,您比我像皇帝,这几天寡人也算是看出来了。不过您不用担心,您要是留在卫国,也可以不出家,就在宫里,就在这儿住着,不好吗?”东书单膝跪在安之膝边,仰望着安之。
“伯元,但凡你能拿得出任何一支能和百玦抗衡的军队,我都不愿意去和亲,可我们一无所有啊。”
伯元颓唐的坐在椅子上,他望着安之,怅然神伤:“姑母,你为什么当初要离开卫国呢?“
“你不懂,情势如此,三言两语又怎么说得清。”寡淡如水是疏离落寞的神情重新回到安之脸上,冰冷的似乎高不可攀,凄婉的又让人暗自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