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很简单,我只需跟着司仪的口令照着三拜九叩,宣读圣意后接旨就行。
但祭天就没有那样简单了。
祭天的天坛不在皇宫,而是在正东方的别院,我还要穿着这一身沉重的行头,走近一个时辰,赶往天坛。
我到天坛的时候,已经快要正午了。
五月的天已经开始闷热,我热得几乎晕厥,只能在双荷的搀扶下,艰难往前走,走到邝罙铭身前跪下,听他宣读祭天昭告后,教诲我谨遵《女戒》等,最后是将夏国的陪嫁礼单交到我手里。
我捧着礼单,对天起誓,拜别皇帝。
我行完礼,搀扶我起来的却不是双荷,邝罙铭的脸近在咫尺,他压低声音对我说:“不要恨我,万事小心!我向你保证,不出三年,我一定接你回来。”
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朕”。
我诧异地抬头看他,恍然间明白过来,扯出一抹淡淡而讥讽地笑:邝罙铭原来你也有动情的时候,只是不知道如果你知道我对你的报复,你是不是还能这样对我?
我的嘴里突出的话却是:“皇上放心,苏秦定不会辜负你的所托,一定能让楚国和你成功联盟。至于苏秦的将来,却不劳皇上操心了。”
邝罙铭扶着我的手突然用力,他看着我的眼睛里更多了一种承诺的味道:“我说到做到,你要等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这一刻祈求我的承诺的邝罙铭是那样可怜,我扯开嘴角笑了:“好,我等你。”
我等你……等着看你国破家亡!
邝罙铭笑了,他扶着我,一步步将我扶下天坛,扶上红色布幔的花车。
我坐在马车里,用余光看见邝胤儒身着一身戎装,行完礼后,翻身上马,干净利落,风姿勃发,不由心里一痛:我和邝罙铭一样,又何尝不是在祈求奢侈的爱呢?
再看邝罙铭,他微笑着看着我,负手而立,金丝的龙纹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衬着他英俊的容颜.
而我却透过他的意气风发,隐隐看到了他日后的凄冷,我给的报复。
邝罙铭的身边是一身华服的邝胤贤,他也微笑着看着我,与我目光交会时,微不可查地轻点了一下头。
前几日听说苏沐为他新添了一个儿子,端王府上下都乐不可支,尤其是端王爷抱着孙子,几乎都不舍得撒手,还亲自取名邝沈之,字明德。
此刻,邝胤贤大约也是幸福的吧,当初对我的那点心动,也应该给予了应该给的人了吧?
心,空了。
原来烟云过后,我什么也留不住。我只是孤单一人。
马车辘辘而行,围观的百姓纷纷下跪,高呼“公主千岁”,送我远嫁。
我坐在马车里,隔着红色的薄纱看见邝胤儒挺得直直的身影,不觉就痴了。
邝胤儒似有所察,也转过头来看向车内。
隔着纱幔,我们都能清楚看到对方的表情,却看不清对方的眼睛里,究竟都写着什么。我想,这大概就是叫做距离的东西吧。
对视良久,我缓缓转过头,不再看他,却感觉到邝胤儒的视线依旧紧紧落在我身上,好久才移开。
气氛有些诡异,我僵着后背,勉强维持着视线看马车行过处跪倒的人们。
出京都的城门的时候,我看见了段非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