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看着邝罙铭一边组织语言一边慢吞吞地说,顺便抽空用眼神示意段非烟解开他的穴道。
段非烟略有些犹豫,但还是照做了,只是解开了邝罙铭的穴道,他便一直站在我身边。
邝罙铭深深看入我的眼里,仿佛要把我看穿。半晌,他才慢慢转过头去,说:“苏秦,你把这些看得太简单了。”
我其实心里已经有些明白劝说邝罙铭是不可能的,但是还是忍不住要劝说:“邝罙铭,那个皇位,真的有那么吸引人嘛?”
“只要给人机会,这个天下没有人会不爱那个位置。当初我父皇传位给我时,告诉我说,‘皇位在,你在;皇位亡,我儿亡’。我自登基以来,时时刻刻不在铭记着这句话。父皇说,端王府迟早会反,让我留心着,果不其然,他们果然反了我。”
邝罙铭站在那里,目光透过闪烁的烛火,一如他闪烁的眼神。
好半晌,他抬起头来,看着我说:“我从登基到退位,立时八年,期间多少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身居高位,有苦也不能说,守不住丢了,就还要自己找回来。这些你是不会懂的。”
我摇头:“我的确不懂。我只说一句话,问一个问题。”
“你说。”邝罙铭的表情难得平静。
“我要说的是,天下本来就有人不爱那个位置。俗话说,高处不胜寒,那个位置,一个人太孤单,两个人太狭窄,实在没什么好的。我想不出那个位置有什么吸引人,能让天下人奋力争夺。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不会没有人不喜欢那里。对,皇位的确能给予你很多,但是不能给予你的更多。你想要的,未必别人也想要。”
我说完这些话,段非烟脸色未变,邝罙铭却陷入了一丝迷惘中。
“至于我要问的那个问题,”我顿了一顿,认真措辞了下,才说:“你说你父皇告诫你,皇位在,你在,皇位亡,你亡。可是如今你的皇位早就没有了,你不也活得很好吗?可见那样的告诫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你何必执着于权势呢?”
我认真地看着邝罙铭说:“齐贵妃很爱你,你的儿子邝启幕也是一派的天真无邪,柔顺恭孝,你若是放手如今的这一切,他们也并不会因为你不是皇帝而离你而去;相反地,如果你在这里一意孤行,不仅会威胁他们的生命,也会教爱你的人寒了心肠,你懂吗?”
邝罙铭的脸上有恍惚的失神,似乎正在思考我的话。我缓缓等着他,一边暗暗打量他的反应。只见他的表情先是茫然,继而恍惚,然后是震惊,最终归于我熟悉的阴霾。
他冷冷一笑:“随你怎么说,我总该拿回我的东西,决不放弃。”
“那你走吧!”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表示明白:“那么也请你记住,我必将尽我的全力阻止你。”
邝罙铭往外走的身体突然一震,但是终究没有回头,他走出中军大营,飞快地消失在夜色里。“放走他真的没问题吗?”
邝罙铭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段非烟和我并排站在军帐前,过了好久,才犹疑着问。